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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在所有這些災難中,你能說出哪一個奪走了你腦中最多的寧靜?”

托尼已經發現與導師會面的一個小技巧,就是直接回答問題,不要停下來思考。他的不適感大都來自過度思考。他尋找導師的一個原因就是想嘗試不同的東西。因此,他立即回答道:“卡羅爾。我讓她失望了。然後,她從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不知道她現在住在哪兒,這些天是如何度過的。我很想她。我每個白天和黑夜都很想念她。”

“你覺得她為什麽失望了?”

“我本該弄清楚這個變態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而在這個案件中,我用的是直線思維方式。我似乎忘了自己正在對付一個變態,他的典型特征就是喜歡讓周圍的人手忙腳亂。我沒有探究各種可能性。我三心二意,想著其他事情,鉆研得不夠深入。然後,有人死了。包括卡羅爾的兄弟及其配偶。”托尼低下頭,失敗感仍然那麽清晰,仿佛事情剛剛發生過。“我如果縝密些,就能警告他們。十有八九,他們能活到今天。”

“你知道這是異想天開,不是嗎?你在宣稱自己能控制其實你無法控制的事情。”

“不是的,雅各布。不要試圖讓我為自己開脫。我知道我的工作做得不夠好。我不是在尋找借口,而是在尋找一種方法,從這樣的結果中走出來,繼續前進。”

雅各布拿起鋼筆,簡短地記了一些筆記。只是幾個詞語。“為了繼續前進,你不得不接受事情的真相。不要執著於創造奇跡,你覺得呢?”

“我不是想創造奇跡,只是在承認自己的失敗。”

雅各布若有所思的表情並沒有改變。“你的對手是個聰明人?”

“是的。高智商反社會人格的典範。偷襲者。”

“這個男人能精確預測出你想用什麽方法來對付他?”

托尼抓緊椅子扶手。“也許是的。你是說,他找到了一種方法,繞過了我築起的所有防線?”

“他占得了先機。他在暗處活動,在空隙間行事。誰也不可能防得了這種人,他們夠聰明、夠有決心。他下定決心要復仇。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你也是這麽認為的,對嗎?”

這是在邀請他轉換視角。托尼想要抓住這個機會,但他又覺得自己太過渴望又有些猶豫。“我覺得我本該阻止他。”

“不過,你並不認為自己應該為另一個人的行為負責,對嗎?”

“我知道我沒有殺死邁克爾和露西。我知道我對發生的事情沒有直接責任,但我無法逃避間接責任。卡羅爾也是這麽堅信的。”

“卡羅爾如果不覺得你負有責任,你覺得你還會有這麽深的負罪感嗎?有受害者死在你參與調查的過程中,這不是第一次。我以前也坐在這個房間裏,傾聽過你因這樣的事而生的悲傷。可是,我以前聽到的都是:你希望自己當時能做得更好,或采取不同的行動。你沒說過這種懲罰性的負罪感。”

托尼沒有立即回答。他最後開口道:“這應該是心理學家能大顯身手的領域,不是嗎?”

“他會怎麽形容這種性格,你想過嗎?如果一個病人的信仰體系發生改變,你會怎麽形容這件事?”

“我會說他是目中無人。我曾經有個朋友。我還是個少年時,她就認識我了。她對我很友善,但她認為我需要變得更堅強些。她曾經說過:你就像一個有大鼻子的人,覺得每個人都在討論你的大鼻子。好吧,其實他們沒有,而且你越快把臉皮練厚,就越快樂。”

“你覺得她是對的嗎?”

托尼發出遺憾的輕笑聲。“我覺得我沒有吸取教訓。我常常覺得,我因為有這樣的性格,才會有如此強大的感同身受的能力。”

雅各布點點頭,動作如此細微,托尼覺得這可能是他自己的想象。“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卡羅爾如果不覺得你負有責任,你覺得你還會感到這麽深的負罪感嗎?”

“很可能不會。”說出實話很難,但他如果不試試,待在這裏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如果這個讓你自我感覺糟糕的源頭減弱或消失,你認為其他難題會迎刃而解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我不想回答。”托尼說道,快要被激怒了。

“正因為如此,你才更需要問一問自己。”雅各布嘆了口氣。他合上筆記本,並把它放到身邊的地板上,鋼筆末端與筆記本末端齊平。“托尼,我當你的導師有很多年了。關於你是如何工作的,我自認為已經了然於心。我知道你習慣了與你人格中的許多方面和平共處,而這些方面在很多人看來是有問題的。我也知道你希望在業務能力和個人生活上都能更上一層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卡羅爾·喬丹是你情感生活的中心。有時,她甚至是你情感生活的唯一組成部分。這種說法合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