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9日,星期五(第2/2頁)

照片裏是一所房子。剛開始它似乎全然陌生,但當後來看到前門處破舊的台階時,我突然明白過來。我在這所房子裏長大,今天早上醒來時我還以為自己就在這所房子裏。它的模樣看上去有些變化,不那麽真實,但絕對沒有錯。我使勁咽了一口:“這是我小時候住的房子。”

他點點頭,說我早期的記憶大多數沒有受到影響。他讓我描述屋裏的情況。

我告訴他我的記憶:打開前門即是客廳,向房子深處走有個小餐室,屋外的小路直接通往房屋後部的廚房:小路把我們的房子和鄰居隔開。

“還有嗎?”他說,“樓上呢?”

“有兩間臥室。”我說,“前面一間,後面一間。浴室和衛生間比廚房更遠,在房子的盡頭。它們一直位於房子外面另修的一所建築裏,後來加了兩堵磚墻和一個波形塑料頂棚,才把它們並了進來。”

“還有呢?”

我不知道他在找什麽。“我不知道……”我說。

他問我能不能記起某些微小的細節。

於是我想起來了。“我的母親在儲藏室裏放了一個寫著‘糖果’字樣的罐子。”我說,“以前她把錢放在裏面。她把罐子藏在最上面的一格,那一格上還放著果醬。她自己做的。以前我們會開車去一片樹林裏摘漿果。我不記得樹林在哪裏了。我們三個會一起去森林深處摘些黑莓,摘了一袋又一袋,然後我的母親會把它們做成果醬。”

“好。”他說著點點頭,“好極了!”他在他面前的文件上記錄著。“這些呢?”他又問。

他手上拿著幾張照片。一張是一個女人,過了一會兒我認出她是我的母親。有一張是我。我告訴他我可以認出哪些,認完後他把照片拿開。“很好。比起平時你能想起的童年記憶要多得多了。我想是因為這些照片。”他停頓了片刻,“下次我想讓你看更多相片。”

我答應了。我很好奇他從哪裏找到了這些相片,他對我自己都一無所知的生活又知道多少。

“我能留著嗎?”我說,“這張老房子的照片?”

他笑了:“當然!”他遞過來照片,我把它夾在日志頁裏。

他開車送我回家。他已經解釋過本不知道我們在見面,但現在他告訴我應該好好想想我是否要把開始記日志一事告訴本。“你可能會有受限的感覺。”他說,“因此記錄時會想避開某些東西。而我認為讓你感覺可以暢所欲言是非常重要的。再說本如果發現你又決定嘗試進行治療的話,可能會不開心。”他頓了一下:“你可能得把它藏起來。”

“但我怎麽記得要寫日志呢?”我問。他一句話也沒有說。我突然想到一個主意:“你可以提醒我嗎?”

他告訴我他會的。“但你必須告訴我你會把它藏在哪裏。”他說。我們在一所房子前停了車。馬達熄火後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這是我自己的家。

“衣櫃。”我說,“我會把它放在衣櫃深處。”

“好主意。”他說,“不過今晚你必須記日志,在睡覺之前。不然明天它又只會是一個空白的筆記本,你不會知道它是做什麽用的。”

我說我會的,我明白。我下了車。

“保重,克麗絲。”他說。

現在我坐在床上,等我的丈夫。我看著照片裏自己的家:我在那兒長大。它看上去如此平常,又如此熟悉。

我是怎麽從那時變成現在這種境況的?我想。發生了什麽事?我有什麽樣的過去?

我聽見客廳裏的自鳴鐘報了一次時。午夜了。本正在上樓梯。我會把日志藏進一個剛找到的鞋盒裏,再把它藏進衣櫃,就是我告訴納什醫生的地方。明天,如果他打電話來,我會在日志上記更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