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6/7頁)

她早就對這些東西淡漠了。

……

戲唱完後,李慈林又離開了家。他去哪裏已經不重要了,對李紅棠而言,她心中的那個父親已經陌生,或者走向了另一極,她甚至對他充滿了厭惡之感,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父親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哪怕是他在她出生時想溺死她,哪怕是他經常對母親施暴。她不能告訴冬子她所看到的一切,他還小,沒有必要像她那樣承受良心的殘酷折磨。

這個深夜對唐鎮一個比較重要的人物來說,同樣也是一種折磨。

他就是團練的副團總李騷牯。

和李慈林一樣,在李家大宅裏,有他單獨的一間房間,不像其他團練,十幾個人住在一起,而且是住在李家大宅的外宅裏,那些房屋是供下人住的。他和李慈林都住在堂皇的內宅裏。

夜深了,李騷牯躺在眠床上輾轉反側,難於入眠。

想到白天裏殺人的情景,心有余悸。

人被殺死後,人們都散去了,只有團練的人沒走,還留在五公嶺上。他們挖了一個大坑,把那兩具屍體埋了。埋完死人後,李慈林把王巫婆用黃裱紙畫好的兩張符咒用石頭壓在了墳包上,口中念念有詞。

就在他們要走的時候,那兩張符咒竟然飄了起來。

那時一點風也沒有。

詭異極了,李慈林分明用沉重的石頭壓好符咒的,它們怎麽就飄起來了?

他們異常的吃驚。

那兩張符咒分別飄到李慈林和李騷牯的面前停住了,像是有兩張有力的手掌,生生地把符咒按在了他們的臉上。

他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

他們倒在地上之後,那兩張符咒分別從他們的臉上飄起來,這時,有颼颼的陰風刮過來,那兩張符咒被凜冽的陰風卷走,頓時無影無蹤……

想起這事,李騷牯後怕。

他不知道李慈林會不會後怕。

很多時候,你一旦踏上了一條道路,就收不住腳了,會一直走下去,想回頭都很難。李騷牯想到這裏,渾身冰冷。現在他是無法回頭了,要不是李慈林把他拉上這條道,此時,他會心安理得地和老婆王海花躺在一張眠床上,王海花雖說不是什麽標致的女子,卻也什麽都不缺,可以滿足他的欲望。

李騷牯的內心活動起來。

此時,他想用男人的沖動來抵抗殺人帶來的恐懼。

“歸家去!”他輕輕地自言自語。

欲火在他的體內燃燒。

他下了床,拿上了鋼刀,出了房門。他穿過幾條回廊,走到了大門邊。看守大門的團練說:“李副團總,你要出去?”

李騷牯低聲說:“別廢話!快把大門打開!”

那團練就乖乖地打開了大門,李騷牯匆忙走了出去。大門在他身後關上了,仿佛把他隔開在另外一個世界,如果說李家大宅是安全的,那麽外面的這個世界是不是充滿了危險?李騷牯有點後悔走出來,可他還是硬著頭皮摸黑回家。冬夜的風刺骨,他呵著熱氣,倉皇地行走。

李騷牯往碓米巷自己家中走去,走著走著就走到了青花巷。青花巷有十幾戶人家,其中最大的一個宅子就是朱銀山的家,在巷子盡頭的那家陋屋裏,住著沈豬嫲。

仿佛是有人把他推進了青花巷,他意識到了後背的那股力量。

青花巷裏一片漆黑。

他什麽也看不見。

李騷牯不知道自己走進了青花巷,還以為到了碓米巷。

黑暗中,他手中緊握鋼刀,提防著有人向他下黑手,向別人下過黑手的人心裏總是擔心別人報復。他摸到了一家人的門邊,輕輕地敲了敲門。不一會,門“吱啞”一聲開了。門裏一片漆黑,他還是什麽也看不見,李騷牯嘟噥了一聲:“爛狗嫲,出來開門,連燈也不點一盞。”他這話是責備老婆王海花的,卻沒有人理他,要是往常,王海花會回他的話。他伸手摸了摸,什麽也沒有摸到。李騷牯罵了聲:“爛狗嫲,和老子捉迷藏?快去點燈,老子眼睛被什麽東西迷住了。”還是沒有人回答他。他的眼睛又癢又痛,怎麽睜也睜不開。今晚到底是怎麽啦,王海花像鬼一樣,不言不語。李騷牯使勁地揉著眼睛,心裏異常煩躁,真想抓住王海花臭打一頓。

黑暗中,他聽到了嬌滴滴的笑聲。

這是王海花的笑聲?不像,她從來沒有如此嬌笑過!李騷牯想。

笑聲過後,他手中的鋼刀自然地脫落,“哐當”一聲落在地上。一只手伸過來,拉住了他剛剛還握著鋼刀的手。那只手柔軟而又冰冷,他的手被冰凍,他想掙脫,那柔軟的手仿佛和他的手長在了一起,他怎麽甩也甩不掉。李騷牯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不是王海花的手,她的手不會如此柔軟,也不會如此冰涼,也從來沒有這樣緊緊地拉住他,就是一起在眠床上做那種事,王海花也是例行公事,不會和他過分親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