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申家童言(第4/5頁)

小童邊哭邊道:“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麽,我只聽祖父祖母叫他‘老楚’——”

見到硃安世,漆辛瞪大眼睛,驚異之極,隨即回過神,忙招手示意,硃安世一步閃進去。

漆辛忙關好門,引硃安世到了內室,這才握手嘆道:“硃老弟,久違了!”

硃安世解開衣帶放下驩兒,笑道:“嘿嘿,長安一別,已經有五、六年啦。兄弟惹了些事,這次來,是向漆大哥求助的。”

“你的事跡傳得遍天下盡知,這幾日我一直在替你擔心,前天還特意跑到扶風去打探消息,城裏城外轉了幾趟,沒碰到你,只看到這孩子被拴在市口——”

“我說硃兄弟一定會來找你,被我說中了吧?”一個婦人掀簾走了進來,是漆辛的妻子邴氏。

硃安世忙拱手行禮:“嫂子好!”

邴氏也忙還禮:“硃兄弟,你來了就好了,你漆大哥這幾日焦心得了不得,怎麽勸也無益。”

漆辛道:“你快去置辦些湯飯,硃兄弟這幾日恐怕連頓好飯都沒吃過。”

邴氏笑著出去,漆辛又道:“硃兄弟,你這次太過於膽大莽撞了,這種麻煩豈是惹得的?”

“嗐!我也是一時氣不過。”

“那汗血馬呢?”

“被韓嬉騎走了。”

“韓嬉?她也扯進來了?難怪那天在扶風我看到她急忙忙走過,因記掛著你,也就沒去招呼她。硃兄弟,你現在是怎麽打算?”

“我準備去成都。”

“緝捕你的公文早就傳遍各郡縣,昨日我表弟來家,他在梓潼做小吏,說廣漢郡守已經下令嚴查緝捕你,廣漢如此,蜀郡也應該一樣,你怎麽還能亂跑?”

“我妻兒都在成都。”

漆辛低頭沉思片刻,才道:“這幾日風聲緊,何況你身上又有傷,就先在我這裏躲藏幾天,養好傷。我想個周全的法子,設法護送你去成都。”

“謝謝漆大哥!”

“哪裏的話?我夫妻兩個的命都是你救的。”漆辛感嘆道。

數年前在茂陵,漆辛犯了事,硃安世曾救過他一命。

硃安世笑道:“嘿嘿,咱們兄弟就不說這些見外的話了。若是我一個人,想去哪裏就去哪裏,誰攔得住我?只是現在帶著這孩子,不得不小心行事。所以才來求助漆大哥。”

“對了,這孩子是怎麽一回事?”

“我是受人之托,要保他平安。”

“唉,你自己已經惹了天大的禍,還承擔這些事。不如你把這孩子留在我這裏。”

硃安世低頭看了一眼驩兒,見驩兒眼中隱隱露出不情願,便道:“這孩子不但官府在追捕,還有刺客一路在追殺,剛才進城前,我看到那些刺客也來了眉縣。留在大哥這裏,恐怕不方便,還是我帶著他吧。”

湟水督郵靳產得意無比,要過一只橘子,剝開皮,連著三瓣一起放進嘴裏,邊鼓腮大嚼,邊揮手示意,命小吏將申家兩個婦人及那少年帶過來。

小童懷裏捧著幾個橘子,見親人過來,哭著叫道:“娘——”

申道的老妻和兒媳料到孩子已經泄了密,望著孩子,無可奈何,只能深深嘆氣,那少年卻狠狠瞪著弟弟,滿眼怨責。

督郵笑道:“事情我已盡知,現在只要一個住址,就放了你們。說吧,那姓楚的住在金城什麽地方?”

三個人聞言都大吃一驚,沒有料到孩子竟說出這麽多隱情,驚慌之余,均滿眼絕望,頹然垂下頭。

督郵又道:“申道那老兒已經被捉住,在扶風獄中自殺了。”

申家婦幼四人猛地又擡起頭,同聲驚呼。

督郵道:“他所犯的罪可以滅族,只要你們說出那姓楚的住址,可饒你們不死。”

兩個婦人和那少年重新低下頭,都不做聲,淚珠滴落塵埃。那小童望望親人,又看看督郵,淚珠在眼中打轉。

“你們既然不說,就休怪我無情了。”督郵轉頭吩咐軍士,“先從小童鞭起,從小到老,一個一個鞭死!”

軍士領命,舉起鞭子,看小童望著自己,驚恐無比,渾身簌簌顫抖,鞭子停在半空,下不了手。

督郵喝道:“鞭!”

軍士不敢違令,只得揮下鞭子,用力雖不重,小童卻痛叫一聲,栽伏在地,大哭起來,懷裏的橘子四處滾開。

他的母親痛喊起來:“國有明律,老弱幼孺均該寬宥免刑,你這是公然違反律令!”

督郵叱道:“在這裏,我就是律令!再鞭!”

軍士又揮下鞭子,抽在小童背上,小童更加慘叫痛哭起來:“娘——娘——”

他的祖母、母親、哥哥都心痛無比,爭著磕頭哭告:“大人,饒了他吧,要鞭就鞭我!”

督郵冷冷笑道:“你們不用急,等鞭死了他,就輪到你們了。”

那少年聽了,猛地跳起來,沖過去奪軍士手裏的鞭子,另外兩個軍士忙趕上前,幾腳將少年踢翻,按到地上。督郵又命令繼續鞭打,軍士只得一鞭一鞭抽下,小童大聲叫著娘,哭喊滾躲,十幾鞭子之後,小童嗓子已經含啞,身上一道道傷痕。他的祖母和母親不住磕頭哭告:“大人!請饒了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