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袖仙送福(第2/4頁)

硃安世立即想到酈袖,卻故意道:“我想不出來,你說是誰?”

“韓嬉。”李掘眼中陡然放光。

“嗯。”硃安世笑起來,的確,除了酈袖,他能想到的也是韓嬉。

李掘又問:“你猜韓嬉見到這盒東西,會怎樣?”

“我不知道。”

“只要她能朝我笑笑,也足足值了。這是稀世珍寶,說不準,嘿嘿……”李掘眯著眼睛,咂舌舔唇,迷醉不已。

硃安世見他這般癡樣,心裏暗笑:這盒珍寶雖然稀貴,但韓嬉是何等樣的女子?多少王侯豪富爭相與她交接,送她的禮物哪一樣不是奇珍異寶?硃安世就曾親眼見過,好友樊仲子從齊王墓中盜得佶綠美玉,這玉光色如水,瑩潤如露,原是宋國鎮國之寶,與和氏璧齊名,恐怕是齊國滅宋後,為齊王所得。樊仲子將佶綠贈給韓嬉,韓嬉也不過笑一笑,把玩一兩日,就丟到了一邊。李掘身形猥瘦、舉止卑瑣,韓嬉哪裏會看得上眼?這盒珍寶送給她,不過是多一件玩物而已。

硃安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懷中,酈袖贈他的那方絹帕貼身藏著,心想:恐怕只有這盒珍寶,才抵得上這方絹帕。

於是,他暗暗盤算:如何把它弄到手?至於李掘,日後花力氣另尋件寶物,再好好賠罪。

他知道李掘量小,便趁機猛力勸李掘喝酒。幾盞之後,李掘果然醉倒在案邊。硃安世忙去街上買了個大小相似的木櫝,裝了一盒廉價珠玉,偷偷換掉了李掘包袱裏的木櫝。

溜出來後,到了個僻靜處,硃安世才拿出來細看,那木櫝初看普通之極,一個暗紅漆盒而已,但仔細打量,面上細細雕著花紋,布滿盒身,是一幅鳳鳥流雲圖,每根細紋都描著金線,無一絲紊亂。揭開盒蓋一看,裏面滿滿一盒珍寶,晶瑩澄澈,璀璨奪目,都是從未見過的珠玉金寶,不由得心中大喜。

太陽才落山,硃安世便趕到酈袖家宅院後街,踅來踅去。好不容易天才黑下來,他立即翻墻進去,誰知酈袖父親正在後院忙活,若不是硃安世應變得快,急忙閃身,躲到一只木桶後面,險些被察覺。酈袖父親進去後,硃安世才攀到二樓,溜到酈袖窗外,屋內漆黑,酈袖不在。

又等了良久,酈袖才端著油燈,上樓開門,走進屋裏。

看到酈袖,硃安世心又狂跳,趴在窗邊,輕聲學蟬叫。

酈袖輕步走過來,小聲笑道:“早入秋了,哪裏來的老蟬?”

硃安世忙將那個木櫝遞進窗口:“給你的。”

“什麽?”酈袖伸手接過木櫝。

昏昏燈影下,那雙手細白如玉。背著光,她的面目仍看不清楚,但硃安世還是緊緊盯著,等著她揭開盒蓋,發出驚呼。

然而,酈袖並沒有驚呼,反倒輕聲嘆了口氣,只說了兩個字:“真美。”

硃安世略略有些失望,問道:“你不喜歡?”

“當然喜歡。”

“那就好!那就好!”硃安世大樂。

“這是你盜來的?”酈袖忽然問道。

“嗯——不過——”硃安世臉頓時紅了。

“你為我盜的?”

“嗯。”

“我不能收它。”

“為何?”

“我能看一看就夠了,我不喜歡藏東西。謝謝你!”

酈袖關上盒蓋,遞了回來。

硃安世沮喪無比,只得伸手接過木櫝,心裏不甘,又道:“這裏面任何一顆珠子,都值十間衣店。”

酈袖輕輕一笑:“我知道。不過我家有這一間衣店,已經足夠了,再多,就是負擔了。那天我讀《莊子》,很喜歡裏面一句話——‘鼴鼠飲河,不過滿腹;鷦鷯巢林,不過一枝。’”

硃安世低下頭,頓覺自己蠢笨不堪。

“你生氣了?”酈袖察覺,語帶關切。

“沒有,哪裏會?嘿嘿——”硃安世勉強笑道。

“嗯,我知道你不會生我的氣,你是在生自己的氣。我已經說了,我很喜歡,你費心為我盜來,我也很感激。本來,我該收下它,不過我是真的不喜歡藏東西。這樣的寶物,在富貴人家,只是個擺設;在我這裏,則是累贅;貧寒之人,拿去賣了,卻能療饑禦寒,解燃眉之急……”

“我知道了!”硃安世心裏一亮,頓時振奮起來:“我去辦件事,三天後我再來看你!”

“好的,我等著。”

硃安世到一家繡坊,訂作了百十個錦袋,每個錦袋兩寸大小,袋子上都繡了四個字:袖仙送福。

他把木櫝中的金玉珠寶,一顆顆分裝在錦袋中,等天黑,來到城郊最破落的裏巷,挨家挨戶,將錦袋一個個扔進院裏、窗內。第二天,茂陵街市上四處紛傳袖仙送福、救濟貧民的神跡,硃安世聽在耳裏,喜在心中。

第三天夜晚,他采了兩朵芙蓉,連一個錦袋,一起放在木櫝中,回到酈袖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