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原來是妄想(中)

送進醫院的時候,醫生說是中風。

常給奶奶做家庭體檢的醫生早就說過,奶奶這身體,隨時都有可能會中風,可是這一刻,我懊悔得像個罪人,我覺得就是因為自己,奶奶才會出事的。

我蹲在手術室門口,虔誠祈禱,內心慌亂,連哭都來不及。

手術室燈滅的時候,已經是1號淩晨兩點,醫生出來,告訴我們,該做的他們都做了,現在轉入重症病房,能熬得過去便算是熬過去,熬不過去,就沒有辦法了。

我不敢進房間,只敢隔著玻璃去看奶奶,床頭的心電圖一下一下,好像越來越微弱,我手腳都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

“阿羨。”有人在叫我。

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傅小瓷。

高考結束這麽久了,他還穿著校服。他看到我有點意外:“我還以為我認錯人了,沒想到真是你。”他搖了搖手裏的袋子:“我肚子有點疼,來開點藥,你怎麽了?”

人在脆弱的時候,有個肩膀靠一靠是好的,於是我把頭埋在傅小瓷肩上,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等我平下氣來和傅小瓷說完前因後果,太陽都已經出來了。

我們坐在醫院的回廊裏,一人手裏端著一罐咖啡,四周靜悄悄的,好像墳墓一般。

咖啡味道真苦,可是再苦也是有盡頭的,我覺得出口的話也變得苦了:“小瓷,喜歡一個人就這麽辛苦嗎?”

傅小瓷也垂著頭,一只手扣著易拉罐上的拉環,支支吾吾問了一句:“大約不是這麽辛苦的吧。我一直很想問你,為什麽偏偏是秦浪呢?”

“嗯?”

“他對你不好,”傅小瓷斟酌著話,像是怕傷了我,“如果喜歡一個人,不會這麽辛苦的!你以前跟我說的和我看到的他,好像判若兩人,我甚至不明白,你們是怎麽走到一起去的,一點也不像情侶,反而像是仇家。”

我環抱著自己的膝蓋,把自己縮起來,好像這樣會暖和一點:“我知道他的好。還記得元旦匯演那一天嗎?那一天匯演結束的時候,我們偷偷跑去了天台上看流星,結果沒有流星,下起暴雨來了,我們居然就躲在水箱下面躲了一整晚!他用他的衣服給我遮雨,他說‘如果你想,那就在一起’,雖然後來我感冒了,可是卻覺得很開心;還有運動會的時候,我被鉛球砸到了腦袋,差點得了腦震蕩,他一路背著我跑到醫務室,甚至連下午的田徑賽都沒去,害得班裏少了一塊金牌,卻只是為了怕我無聊一直陪著我講笑話;還有啊,期末考試前,我突然很緊張,我打電話給他,他就跑到我家門口,安慰我……”

一面說著,好像我一面就看到秦浪爽朗笑著的樣子,忍不住也笑了起來,可是下一刻,這笑的嘴角又慢慢掛下去:“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對著這麽好的秦浪慢慢就不見了,可能是我做的不好,讓他失望了吧……”

於是又泄了氣,然後偏過頭去看傅小瓷。傅小瓷的臉色很詭異,好像是嘴裏嚼了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吞不下去吐不出來,眉毛擰在一起,一副不知當講不當講的態度。

我莫名其妙:“怎麽了?”

傅小瓷眨了眨眼睛,有點做賊般壓低聲音試探地問:“你說的元旦匯演,是哪一次的?”

我比他還疑惑:“還能哪次?咱們三年只辦了一次啊。”

“那期末考試呢?”

“唔…”我想了想,然後肯定地說,“高二上學期。”

聽了我的回答,傅小瓷如同被電極片電了一下,整個人聳了起來,眼睛瞪大如牛鈴,好像知曉了什麽驚天秘密,就連喉結也上下動了動,他一張口,有些結巴:“阿…阿阿羨,你,你人沒事吧?”

他說完撲上來,用手背摸我的額頭,又上下看我的身體,關心之情溢於言表:“你是不是發燒了,你臉上怎麽有個掌印,腦子是不是被打壞了?暈不暈?啊?”

這個時候還沒感覺出哪裏不對勁,那我便是個死人了,我按住他的手,嚴肅地問:“你什麽意思?我,我沒有任何問題啊。”

傅小瓷狠狠抓了一把我的手,口吻很急切:“怎麽會沒問題!阿羨,你記憶出岔子了!元旦匯演那天結束以後是下雨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是巡邏的保安在天台上找到全身都淋濕暈過去的你,並沒有別人,全校都知道!老師怕你面子掛不住,才要求大家都別提的。還有,運動會你被砸傷的那次,是秦浪送你去的沒錯,可是他沒有陪你一下午,他去參加了田徑賽,沒得獎是因為五班的人挑釁打架,所以才被取消了名次!還有……那次期末考試,秦浪代表學校參加省裏的物理競賽培訓和比試,為防止作弊,那幾天按規定被封閉在考場內,手機都沒收的啊,他怎麽可能來看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