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此話一出,舉眾嘩然,在場之人齊齊將目光轉向那位孱弱的三皇子。

“混賬東西!”

明德帝本就是厭煩這個不男不女的皇子,若非當年開元寺的空洞大師一番謁語苦苦相勸,豈能留他於世。

當即氣血上頭,拂袖大怒:“來人,將這孽障拉下去,仗責一百!”

這仗責之刑,便是壯漢也受不住百棍,更何況這小袍子都填不滿的三皇子。

司馬昱眉頭深皺。

此時的賀雲逸正在帷帳內為暈厥的英美人施針,聽得這話,心急如焚,卻聽得皇後娘娘的聲音傳來:

“陛下息怒,此事查明定要嚴懲,只不過臣妾有一事想不通,這鐘粹宮的宮人自有王貴妃調·教,如何聽得三皇子的差遣?”

“臣妾冤枉!”王朝鸞立刻喊冤:“這些時日,臣妾見三皇子獨居西殿,憐他淒苦無狀,便略照顧一二,有了這層幹系,三皇子進出鐘粹宮自也方便,想必宮人們亦是看在此處才讓他行事方便,不想竟著了計!”

她目色一獰,指著司馬皇後哭道:“皇後娘娘,這三殿下可是記在您名下的!臣妾到底是何處得罪了你!教你如此處心積慮!”

“你——”

司馬皇後臉色一變,她怎知對方如此狡賴,頃刻間便將這把火引到自己身上。

明德帝被吵得腦仁生疼,他揉了揉眉頭,這會兒倒是冷靜下來,緩緩踱了幾步,朝著下首道:

“拉那孽障上前問話!”

李元憫長長吐了一口氣,從侍衛身後走了出去,司馬昱心念一動,正想悄自交代他幾句,然而對方似沒發覺他暗示一般,微微抿著嘴往禦前走去。

一掀下擺,跪在禦前。

明德帝瞧了幾眼他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心下生厭,沉了臉:“你且將你這些日所為一五一十說出來,若有半句隱瞞,朕必不饒不了你!”

對於這位生身父親,上輩子的李元憫除了畏怕,其實還有幾分隱藏在內心極深處的期許的,他想,若無父母,他怎會降生這世上,可他一輩子分明卻是這般無父無母的態勢,何為舐犢情深、何為父母慈愛,他全然不知。

隔了這麽多年,上方所謂的“父皇”待他依舊一副視若狗彘的模樣,倒沒有別的什麽,只會生出一股悵惘之意,他在這個世上太飄忽了,如無根之萍,無根之水,天地之大,不知何處才是歸處。

明德帝見他面色恍惚,怒喝道:“還不快說出來!”

李元憫渾身一顫,訥訥地看了明德帝一眼。

他眼中唯一一點光亮熄滅,跪俯下去,似被驚嚇到,囁嚅著:“是二哥……元憫只是與那內侍傳了二哥的話,讓他辰時便將那只猛獸運過來……”

“你胡說!”

李元朗一瘸一拐沖了出來,方才慌亂跳下雲台之際,不慎崴到了腳踝,然足下再痛,豈能比得上此間的慌亂暴怒,他指著李元憫罵道:

“好你個李元憫,竟血口噴人!”

李元憫驀地擡起頭,似是驚疑地看著他。

他雙唇抖瑟,眼中恐慌,最終艱難開口,

“回父皇,此事皆是元憫一人所為,不關二哥的事。”

在場眾人皆知他在後宮的境遇,如若他死咬著,旁人自還會存著幾分疑慮,然而他如此大包大攬,旁人又豈能信李元朗清白。

一股恐懼冷冷襲上心頭,李元朗慌張地往上一瞧,果然,王朝鸞一雙杏目泛著冷意正死盯著他,眼中是點點寒星。

一親衛上前,雙手呈上一把銅鎖,

“啟稟陛下,此乃關押猛虎的鐵籠上找到的鎖具,卑職已查驗過,這鎖頭外觀雖完整,但鎖芯已被人動過手腳,只需輕輕一碰便會脫落,故而這兇獸才這般輕易逃脫。”

明德帝面色黑沉,“好,好,倒是算計到朕的頭上了!”

親衛猶豫:“卑職還遣人去了鐘粹宮的獸房……”

明德帝瞧了一眼釵發散亂的王貴妃,她面上慌亂一片,自是知道關竅不小,心下沉怒:

“說!那裏還養了多少只兇獸!”

“獅虎三只,羆熊兩只、花豹五只……”

後宮竟蓄養如此多兇獸,聽聞親衛口述,不僅百官妃嬪,便是明德帝也不免心驚肉跳,背後立時發了一陣冷汗。

“除此……”親衛窺著明德帝的臉色,又道:“裏面還關有一人。”

明德帝險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人?”

“乃一掖幽庭賤奴。”

後妃宮殿,竟私藏掖幽庭賤奴,官員們面面相覷,均不敢先發一言,明德帝眼前發黑,他跌跌撞撞後退幾步,怒瞪了王貴妃一眼,半晌,切齒道:

“將人帶上來。”

王朝鸞怎知自己獸房中竟藏了一個賤奴,她扭頭驚疑地看了一眼雲台下的李元旭,對方滿目駭然,她心下絕望,跌坐在地上,只恨這些年,對親兒縱容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