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第2/2頁)

曹綱心裏咚咚咚地跳,他怎會想到,眼前這面貌昳麗的溫和藩王,不動聲色地一層層鋪墊,先是懷柔示弱,扯出陳年舊事,再步步卸去他心防,卻在不經意間一舉擊中他的要害。

他與上一世唯一的不同便是跑來這嶺南找尋前世之主,一個從京中被貶的江南府人士,如何千裏迢迢專程來的嶺南,他自想了滴水不漏的話來,無非是些心中郁郁,以遊大好河山予以排遣的話。可顯然,對方與前世不同的地方太多了。

他來這世間那麽多年,改變的何止只是赤虎王的命運!

幾乎是一瞬的功夫,曹綱心中萬般想法流水般猝然而過。

是了!赤虎王之胞妹,估計也被眼前之人逆轉了慘死命數,否則赤虎王絕無如今的平和!

他本不該如此輕易著了他的道,更不該露出如此神色,是他太過輕敵!

念起今日前來的心思,不由悔恨,他本打算過來試探一番的,卻不想一頓早膳的功夫,反被對方套出了秘密。

曹綱幾乎是沉著臉盯著他,然而對方看不見似的,猶自慢條斯理喝粥,如同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好半天了,曹綱喉結動了動,站了起來:“殿下可有其他事情吩咐?沒有的話,曹某便告退了。”

曹綱面色不善,緊盯著他。

“哪有什麽事。”李元憫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站了起來,溫和一笑,“先生請隨意吧。”

曹綱沉著臉拂袖而去。

待曹綱一走,李元憫緩緩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當在倪英口中得知曹綱之事時,他心裏便存了疑,但那樣的推測有些太過難以置信,令他幾乎立刻否定了,不過荒謬的事情已經發生在他身上一次了,人世茫茫,這樣的謬事又豈止一次,於是方才他順水推舟請他進來幾番試探,竟真讓他尋隙捉住了辮子!

他幾乎確認了,曹綱如他一般重生了!

長長吐了一口氣,站起身,朝著帳門吩咐道:“叫阿英來。”

很快,倪英進來了,待隨行一去,帳內只有他們二人,倪英面上立刻帶了幾分怨念:

“好端端來了個客人,還搶了我的份與殿下用早膳,咱一個人在後營吃,甭提多無趣了。”

倪英如今已懂事了不少,在外歷來規規矩矩的,在自己這兒反倒放肆了。

李元憫嘴角一扯,讓她坐了,倒了水,“你來此地合該沒有向任何人透露你的身份吧?”

“那是自然,”倪英得意道:“我自不會讓他們瞧出來我的女兒身,將士們都以為我只是殿下哥哥的隨行呢。”

李元憫又問:“那個新來的文書曹綱,他也不知?”

倪英看見他這般慎重神色,自也將滿臉的嬉笑收了,細思片刻:“我跟他沒說過話,只遠遠的照過一次面,當時他心事重重的模樣,也並未注意到我,我見他面生,問了阿竹,這才知道他便是那曹綱……殿下可是有什麽疑慮?”

“沒,隨便問問。”

再三確認無誤後,李元憫深吸一口氣,溫溫一笑,摸了摸倪英的頭,“既早膳已經用過,待會兒帶你去營外騎騎馬,可好?”

“真的?”倪英驚喜。

李元憫點點頭,看著她歡喜的模樣,心裏泛起一股酸澀,他生怕露出什麽讓她瞧見,便揮揮手讓她先去換上騎裝了。

待門帳放下來,李元憫嘆了一口氣,闔上了雙目。

阿英上輩子死的太屈辱、太慘烈,也成為了猊烈最後一絲良知滅絕的引線。

原先從教坊司救她出來,李元憫自是存著護住猊烈人性的初心,但這些年來,已非當初。

這孩子緊跟著自己長大,比起冷情的猊烈,倒是跟他更為親近,他也一向愛護她,二人雖無血緣關系,但情分更勝親兄妹,可隨著這輩子感情每深厚一分,他的心便會痛上一分。

上輩子阿英的死,於深宮中的他來說,只是一件聳人聽聞的人間慘事,而這輩子卻是插在他心中的一根刺,時不時想起,便生激痛。

所以這些年,阿英若做錯事,只要不是太出格,他也幾乎無法苛責。

——他無法不寵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