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第2/3頁)

然而少年們仍是不願離去,只擠在塌前齊齊看著他。

李元憫只能強撐著精神與他們說了些話,好歹才讓他們散了去。

在養病的期間,一個消息震動了嶺南全境,嶺南郡守軍參領猊烈投效大皇子李元幹麾下,很快,京城裏敕封的消息也傳到了嶺南,猊烈接管兩江大營,與李元幹親信、原太常寺卿朱琛齊封兩江總制,軍務統歸猊烈,政務歸於朱琛,兩江雙總制,兩相掣肘,至此,李元幹威勢日盛,朝間已然視之準天子,離登天只差一步之遙。

當周大武帶著忿忿的神情稟報時,李元憫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揮手讓他退了,在書房裏靜靜待了一下午。

***

自第一聲春雷過後,嶺南便進入了綿延的雨季,許是這氣候的緣故,李元憫終日總有些懨懨的,嗜睡,打不起精神來。

然而如今的形勢到底是容不得他如此憊懶,在床上勉強休養了幾日,李元憫便開始出手整頓了。

他先從北安王府內部開刀,命人拿下王府總管。

議事廳內站滿了人,眾人大氣不敢出一聲,偌大的廳內,只有孫總管的泣聲,李元憫面上沒有多少血色,然而眉宇間卻是帶著淩厲。

跪在地上的孫總管涕淚泗流,“求殿下莫要遣了老奴,便削了老奴這總管之銜,留在府上當個使喚小廝伺候殿下也好……”

李元憫豈不知他的忠心,然而主院的下人被盡數換了,一府總管卻未稟得他的同意,乃至他被架空,幽禁府中無人知曉。

他自然知曉這筆賬不能盡數算在孫總管頭上,皆因他過分倚重那人,眾人看在眼裏,自然奉他之令如藩王之令,以前,他可以容,但如今斷斷不容他這般昏聵了,如今外頭風言風語,無非是他麾下的親信轉投大皇子陣營,正個個盯著北安王府看,若不震懾一番內院,少不得再生出什麽事情來。

只能殺雞儆猴了!

堂下的孫總管哭得傷心欲絕,李元憫狠下心來,喝道:“拉出去,仗責二十,逐出府去。”

府兵匆匆進來,一把拖起地上的孫總管,往外頭去了。

議事廳內漸漸安靜下來,針落有聲。

李元憫不急著發話,鳳目掃了一圈眾人,看得個個低下了頭,這才緩緩道:“望你們往後謹記,這廣安王府,誰才是真正的主子!”

眾人齊齊下跪,稽首拜服。

待眾人退下後,一旁候著的倪英適時端上來了一碗安神茶,輕聲道:“殿下放心,我已讓松竹給孫總管夫人送去盤纏,養老是綽綽有余了。”

李元憫嘆息,疲憊地揉了揉眉頭,接過茶盞,啜飲了幾口。

一旁的少女有條不紊收拾著案幾上的冊子。

李元憫看著他,這個少女如今沉穩得仿佛是另一個人一般,她不再說起那些事,像是從未發生過一般,短短的一段時日,竟讓她成長了許多,李元憫心裏酸楚,然而沒有說什麽,只陪同她一起去後院用了午膳。

忙碌了半日,他當真是乏累了,渾身軟綿綿的,只覺得困倦,這午睡,竟睡到了日頭西斜。

倪英怕他睡多了夜裏覺寐不調,忙進來喚他起床。

“殿下……”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烏發像是流水一般隨著他的動作傾瀉下來,夕陽的余暉中,他面上帶著柔光,微微蹙了眉,帶著些嗔嬌的鼻音呢喃:

“阿烈……”

話音剛落,他便有了片刻僵直,半晌,才慢慢起了來。

倪英只當作沒聽見一般,上前扶了他起來:“殿下這幾日跟懶貓一般,再不醒,怕是天都黑了。”

李元憫順著笑了笑,剛要下床來,驀地一股煩惡之意自胸腹而起,他抓著衣襟,伏在榻邊幹嘔了出來。

倪英連忙扶住了他,為他順著背。

李元憫喘息著,好歹將那股煩惡之意給壓了下去,鎮定自若地笑了笑,安慰一臉憂心忡忡的倪英。

“只起得急了些,無礙。”

倪英細細端詳他片刻,見他自顧自系著衣帶,已是沒有了方才的反常,心間略略輕松了點。

“阿英,有封給戚族老的信箋,你安排個人送去……”

他想起了什麽,“順道去庫房將這倆月的賬理一理,差個人送去書房,夜裏得空我得看看。”

倪英應了,利索去了。

日頭沒入天際,漫天紅霞,隔著紗幔,依舊能感受到那股綿延的熱度。

李元憫呆呆坐在那裏良久,終於開口了:“松竹,叫錢叔過來一趟。”

***

錢叔撲的一聲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李元憫再無白日裏的威嚴冷靜,他像個恐慌無措的孩子一般,只抖著唇:“你,你不是說,我再無子息可能,那麽多藥,本王喝了那麽多藥……”

他想起了那樣一碗又一碗黑黝黝的藥,苦到舌根發澀,喝到他小腹痛到難以忍受,斷無子息可能,他才停的——明明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