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4頁)

“告訴我怎麽破。”

“當你偶然閃現一下還能根據上下文摸清事情的來龍去脈的智慧時,我卻又忘記你們這代人原來是文盲,克拉麗絲。馬可·奧勒利烏斯這位羅馬皇帝主張的是簡單,是首要的原則,對每一件具體的事,應該問:就其本身的構造來說,它是什麽?它本身是什麽?其常態如何?”

“這話的意思我一點也搞不明白。”

“你們要抓的這個人,他幹的是些什麽?”

“他殺——”

“唉——”他口氣很沖地說,對她的錯誤判斷,他一時將臉都轉向一邊去了。“那是附帶出現的偶然現象。他幹的首要的、基本的事是什麽?他殺人為的是滿足什麽樣的需要?”

“憤怒,對社會不滿,性困——”

“不對。”

“那是什麽?”

“他要滿足妄想。實際上,他妄想變成就像你這樣的人。他的本性就是妄想。我們有妄想時開始是怎麽來的,克拉麗絲?我們會不會挑挑揀揀?動動腦子作個回答。”

“不,我們只是——”

“對了,一點不錯。開始有妄想時,我們企圖得到每天所見的東西。克拉麗絲,在每天偶然遇到的人中間,你難道沒感覺到有眼睛在你全身上下掃來掃去嗎?你要是感覺不到,那我幾乎都不能想象。那麽你的眼睛不也在別的東西上掃來掃去嗎?”

“好吧,這下可以告訴我怎麽個——”

“該輪到你告訴我了,克拉麗絲。你再沒有什麽上口蹄疫研究站那邊的海濱去度假的條件可以提供給我了。從這兒起到出去,現在嚴格按投桃報李的條件辦。和你做交易我得小心了。告訴我吧,克拉麗絲。”

“告訴你什麽?”

“還是你以前欠我的兩件事兒:你和那匹馬後來怎麽了?你是如何處理你的憤怒的?”

“萊克特大夫,等有時間我會——”

“我們對時間的認識不一樣,克拉麗絲。這是你可能有的全部的時間了。”

“以後,你聽著,我會——”

“我現在就要聽。你父親死後兩年,你母親送你到蒙大拿的一個牧場同她表姐及其丈夫一起過。那時你十歲。你發現他們把要屠宰的馬放出去吃草。有一匹馬視力不太好,你帶著她一起跑了。然後呢?”

“——那時是夏天,我們可以在戶外睡覺。我們走一條偏僻小路,一直到了波斯曼。”

“這馬有名字嗎?”

“可能有吧,不過他們不會——你把要屠宰的馬放出去吃草,名字不名字你是搞不清楚的。我是叫她漢娜,聽起來倒還像是個好名字。”

“馬你是牽著還是騎著?”

“牽牽騎騎吧。在一處籬笆附近,我只得牽著她往上爬。”

“你騎騎走走到了波斯曼。”

“那兒有座代養馬房,在一個度假牧場上,像是騎術學校一類的場所,就在城外。我想安排一下請他們把馬收養下來。養在圈欄裏一星期是二十元,用馬廄就不止了。他們一眼就看出來她是瞎的。我說好吧,我來牽著她轉,小孩子們可以坐在馬上由我牽著到處轉,而他們的父母親,你知道,可以一樣正常地騎馬。我可以就待在這兒清理清理馬廄。他們中有一個,那男的,我說的什麽都同意了,他妻子卻把治安官叫了來。”

“治安官和你父親一樣,是個警察。”

“起初,我還是很怕他的。他的臉紅紅大大的。那位治安官‘把事情理清楚’之後,最後付了他們一個星期的飯錢。他說熱天幹馬廄活兒沒什麽好處。報紙把這事兒登了出來,引起了一陣震動。我母親的表姐同意讓我離開,然後我就幾經周折到了波斯曼的路德會教友之家。”

“那是所孤兒院?”

“是的。”

“漢娜呢?”

“她也去了。路德會大牧場一位大個子的工人給搭了張床。孤兒院裏已經有個牲口棚子了。我們帶著她一起犁園,不過她走哪兒你得盯著。她從菜豆棚架下走過,要是種的東西太矮還沒有長高,走過時沒有碰腿的感覺,那她是什麽東西都會往上踩的。我們還牽著她拉著小車裏的孩子們到處轉。”

“可她還是死了。”

“唉,是啊。”

“說給我聽聽。”

“那是去年,他們寫信到學校來了。他們估計她大概有二十二歲。活著的最後一天還在拉一部滿載著孩子的小車,後來在睡眠中死去了。”

萊克特醫生顯得很失望。“真感人!叫人心裏熱乎乎的。”他說,“你在蒙大拿的養父操你了嗎,克拉麗絲?”

“沒有。”

“他有沒有試試?”

“沒有。”

“是什麽使你帶著馬一起跑的?”

“他們要殺她。”

“你知道是什麽時候嗎?”

“不完全知道。我一直都在擔心這事兒。她長得越來越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