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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克特博士從腳手架上取下兩塊木板做跳板,搭在低矮的窗框上,用手推車把帕齊推上了外面的陽台。

微風吹到帕齊汗濕的臉上冰涼。現在他話說得飛快:“你是決不可能從這座大樓活著出去的。我有錢,我有16000萬裏拉,那是10萬美元現金!讓我給我妻子打電話吧,我叫她取了錢放在車裏,再把車停到韋基奧宮門口。”

萊克特博士從布道台上取了絞索活套,拿了出來,後面拖著橘紅色的電線,另外一頭纏在沉重的地板磨光機周圍,連在許多接頭上。

帕齊還在說著:“她到了外面就用手機找我,然後就把車留給你。我有警局的通行證,她可以開過廣場直接來到大門口。她會照我的意思辦的。我那車會冒煙,先生,你往下看,可以看見它過來,鑰匙就在車裏。”

萊克特博士把帕齊向前斜靠在陽台欄杆上,欄杆齊到他大腿邊。

帕齊可以看見下面的廣場,看見水銀燈下薩沃那洛拉當年被燒死的地方,也是他發誓要把萊克特博士出賣給梅森·韋爾熱的地方。他擡頭看了看低低飄過的、被水銀燈染上了色彩的霧。他多麽希望上帝能看見呀。

往下看很可怕,他卻禁不住要往下看,往死亡看。他違背理智地希望水銀燈的光能給空氣以實質,有什麽辦法把他托住,讓他賴在光柱上。

電線絞索套的橘紅色外皮冷冰冰地繞上了他的脖子,萊克特博士緊靠在他身邊。

“Arrivederci,Commendatore(請吧,長官)。”

哈比刀在帕齊面前揚了揚,揮了出去,割斷了把他捆在手推車上的皮帶。帕齊翹了起來,拖著橘紅色的電線往欄杆外滑。地面猛然往上升起,帕齊的嘴有了尖叫的自由。大廳裏的地板研磨器急速滑過地板,砰的一聲撞到欄杆上。帕齊的脖子折斷了,內臟流了出來。

帕齊和他爆出的內臟在水銀燈光照射下的粗糙墻壁前旋轉著,晃蕩著,因為死後的痙攣而抽搐著,可是並沒有嗆咳,他已經死了。他的影子被水銀燈光照到墻上,特別大。搖晃時內臟也在他身下搖晃,只是幅度更小,速度更快。

卡洛從一個門洞裏沖了出來,馬泰奧在他身邊。兩人沖過了廣場,往韋基奧宮大門撲去。他們把遊客們往兩邊亂擠,其中兩個遊客的攝像機正對著城堡。

“是個噱頭。”有人在他經過時用英語說。

“馬泰奧,控制住後門,他如果出來就殺死他,割了他。”卡洛說著摸索著手機。此時他已進了韋基奧宮,跑上了一樓,然後是二樓。

客廳巨大的門虛掩著,卡洛用槍瞄向投射在墻上的影像,然後又沖了出去,來到陽台上,幾秒鐘之內便搜查完了馬基雅弗利的辦公室。

他用手機跟在博物館前貨車裏等待的皮耶羅和托馬索聯系。“到他家裏去,門前門後都控制好。只要死的,割下證物。”

卡洛又撥了個號。“馬泰奧?”

馬泰奧的手機在他胸前的兜裏響了。他站在韋基奧宮被關緊的後門邊,喘著氣。他檢查了房頂、黑暗的窗戶,推了推門,他的手在外衣裏,捏住腰帶上的手槍。

他打開手機。“Pronto(喂)!”

“你看見什麽了?”

“門關得好好的。”

“房頂呢?”

馬泰奧再看了一遍,但是沒有來得及看見他頭頂的百葉窗被打開。

卡洛在手機裏聽見簌的一響,然後是一聲叫喊。他急忙往下跑,下了樓梯,卻摔倒在平台上。他爬起來又跑,跑過了現在站在門前的韋基奧宮大門的門衛,跑過了大門一側的雕像,繞過了街角,推開了幾對男女,噠噠噠直往韋基奧宮後門跑去。現在他又進入了黑暗,還在跑,手機像個小動物在他手裏吱吱地叫。一個人影披著塊白布在他前面橫穿過街道,盲目地跑上了摩托車道,被小摩托車絆倒了,爬起來又越過韋基奧宮小道,闖進一家鋪子的門面,撞在玻璃壁上,轉過身子又盲目地亂跑。那是一個披著白布的幽靈,大叫著“卡洛!卡洛!”大片的血還在他身上撕開的帆布上擴展。卡洛一把抱住了弟弟,挑斷了那條將帆布裹住頭、纏緊脖子的束縛膠布。帆布已成了一張血面具。他揭下了馬泰奧的面具,發現他被傷得很厲害,臉上劃破了,肚子劃破了,胸口的傷很深,血流難以控制。卡洛暫時離開了弟弟,跑到街角,兩面看了看,才又回到他身邊。

警車汽笛聲越來越近,閃光燈滿照著要員廣場,漢尼拔·萊克特博士整了整袖口,漫步走到朱迪齊廣場附近的一家gelateria(冰淇淋小店)旁,大小摩托車在那兒的街邊停了一排。

他走到一個穿賽車皮衣的青年身邊,那人正在發動一部大號杜卡蒂車。

“年輕人,我無路可走了,”他帶著苦笑說,“我要是不能在十分鐘內趕到貝洛斯瓜爾多廣場,我老婆怕是會要了我的命的。”他給那青年看了一張五萬裏拉的鈔票,說:“我看我這命就值這幾個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