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9頁)

“你坐在我的椅子上。”她呵斥道。

聽到她的聲音,他抽搐了一下,刹那間,萊西以為他就要失去平衡。但他穩住了身子,轉過椅子面對她,用攝人心魄的眼神看著她的眼睛。

看到這雙灰色的眼睛,萊西的胃翻動起來。她立即認出了是誰:傑克·哈珀。整個周末,這雙眼睛都過於頻繁地在她的腦海閃現。

她說不出話來。

大個子男人突然從椅子裏站了起來,萊西本能地退到走廊裏,文件緊抱在胸前。她看見一絲尷尬掠過他的臉龐,他意識到自己嚇著了她。

傑克很高。她不記得他有這麽高,又往後退了一步,視線與他的膠著在一起。能看得出他內心也是動蕩不安。她的心在胸腔裏怦怦直跳,卻並非因為驚嚇。她只是措手不及。

“抱歉。”傑克·哈珀咧嘴笑了。“我已經在這兒等了一陣子,但被你這套照片分了神。”他們兩個都朝電腦看去,他先前在看萊西的屏保圖片,那是一系列萊西家庭的快照。屏幕上切換到一張她和父親俯身查看金屬桌上棕色骨架的照片,照片裏萊西離屍體足足有六英尺,傑克輕笑了一聲。萊西陰著臉。這張照片並不可笑,他們那時在夏威夷島的中央鑒定實驗室工作,無名軍人的屍體被運送至此,接受鑒定。

她仔細看了看圖,想起了六年前的事。這些骨頭是兩具不同的男性屍體混在了一起。機上的飛行員和他的搭档一起在越南墜機了。萊西為雜亂、冰冷的屍體碎片感到深深不安,它們讓她更加堅定了成為一名專家的決心。

她和朋友艾米莉亞一張在墨西哥海邊的照片充滿了屏幕。看到兩件緊身、暴露的泳衣,萊西抿緊了嘴唇。這是她們兩人照片中她最喜歡的一張,艾米莉亞笑容滿面、將頭靠了過來,她們的手臂輕輕摟住對方的肩膀,手中拿著藍色的熱帶飲品。

“照片很不錯。”

傑克的視線還停留在那張在海灘拍的照片上,他的雙唇泛起笑意。上帝啊。她看看他的樣子,對他能夠在十秒鐘內讓她既驚訝又尷尬感到惱火。

他的眼神拉回來望著她,笑容在他臉上隱去了。“我是傑克·哈……”

“我知道你是誰。”

他眨眨眼,挺直脊梁。“你為什麽在我的辦公室裏?”她不想再回憶起他們的初次見面,她惱怒的眼神從他青灰色的眼睛落到自己的椅子上。“還坐在我的椅子上幹嘛?”

“我想和你談一談……”

“誰告訴你哪兒能找到我的?”這些話沖動地說出了口,比她想說的更為尖刻。前台接待在對訪客的信息公開方面有嚴格的限制條例,萊西以前見識過這一點,她不相信莎朗會把一個陌生男子領到她的辦公室。她知道她那段不堪的過去。

他將一只手插進頭發裏。

“別對任何人生氣。我告訴前台自己是從牙醫學校來的。”她臉上的怒氣一定更強烈了,因為她睜大了雙眼。“這不是她的過錯。我是個說謊好手,而且經常令人信服。”他的眼神從她的一只眼睛晃到另一只上。

萊西笑了一聲,傑克站立的姿勢松弛了下來,一絲猶疑的笑容在他俊俏的臉上緩緩蔓延。萊西明白,他的確令人信服。可憐的莎朗根本不會懷疑他。

一陣喧鬧聲飄下走廊,傳進房間。萊西望向前台,聽見了慌亂高喊的女高音和低沉憤怒的男低音。

“發生了什麽?”傑克皺著眉往走廊看去,走到她面前。

萊西立即知曉了一切。她把文件往桌上一摔,繞過傑克,慢慢朝吵鬧聲的方向走去。女人的聲音愈來愈高,歇斯底裏。

萊西做了個深呼吸,推開通往前台的門,門打在了莎朗背上。女人堵住了入口,萊西剛才聽到的其中一個聲音便是她的。

莎朗跳到一邊,瞪大了眼,唇邊滲出汗來,這位五十來歲的接待員徹底慌了手腳。“哦哦,坎貝爾醫生!他們想要……我只是……”她絞著雙手。

“坎貝爾醫生?”一名高個銀發男子把手搭在一位正在哭泣的女人肩上,她全身顫抖,大聲哭泣。男子雖沒流淚,但紅了眼眶,面色蒼白,緊張讓他嘴角的皺紋更明顯了。他正拼命想保留最後一點尊嚴。“你就是坎貝爾醫生?”

我的天。現在可真希望我不是。

“我是其中一個,詹姆斯·坎貝爾醫生是那位法醫。有什麽能為你們效勞?”她把聲音放得很輕。“你們是來找人的吧。”這不是句問句。她穿過房間,走到這對夫妻身邊,拉起女人的手,帶她到沙發上坐下。她的手沒有松開,把桌子一端的紙巾盒抓過來塞給她,眼裏滿含同情。

萊西理解她的心情。

泣不成聲的女人用一張紙巾按住鼻子。“他們告訴我們有兩名未確定身份的青少年女性被送來你們這兒了。我們的女兒,麥迪遜,已經失蹤兩個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