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篇 廚子案 第三章 萃(第3/4頁)

“那姓莫的不能活。”

“啊?”他大驚。

“我要你去說服鄭廚子在桃花宴上殺掉姓莫的。”

“這……這是要命的事,小人雖與鄭廚子相熟,他哪裏肯聽小人一句話,便去殺人,何況是知縣的幕客?”

“這裏有二百兩銀子,你給那鄭廚子。另外,他上回那樁命案,雖說證據不足,王豪將他保了出去,但案子並未了結,他那嫌疑仍脫不去。你去跟他說,他若不肯做,我立即差人去捉他。你若不去,我另尋他人。只是,我聽聞你這些年挖了不少暗溝,銀水一股股往你袋裏流。新知縣正在清查虧空,我只好秉公辦事。”

他聽了,驚愣半晌,才低聲說:“小人奉命。”

“你讓鄭廚子那天中午廚房候命。王豪家後院角上有間茅廁,姓莫的獨自進去時,我已安排好人給鄭廚子通信,鄭廚子立即去那茅廁殺掉姓莫的。記住,我從沒下過命,此事只有你知。做成了,也莫來復命。”

“小人知道。”

他只帶了一百兩銀子,去皇閣村王豪家,托門仆喚出鄭廚子,走到田野無人處,才將縣尉吩咐的告訴了鄭廚子。鄭廚子聽了,自然吃驚無比,忙連聲推拒。他只能添些言語,說縣裏尋找新物證,能斷定那樁命案是鄭廚子所為。鄭廚子慌懼半晌,終於點頭答應。他忙將銀子交給鄭廚子,又仔細交代了一番,這才匆忙離開。

回到縣裏,他打問到姓莫的在縣衙後臨街一小間官舍居住。到了桃花宴那天,惶惶難安,早早便去那條後街口覷看,果然見王豪和姓莫的一起出來,各騎了一匹馬,望東邊帝丘鄉行去。一整天,他都惶惶難安,又不願見人,便回到住處,關起門,躺一會兒,又坐一會兒,坐不住又來回踱步。一直煩躁到下午,才走到縣衙那邊,坐進街口一家茶肆,要了碗茶,坐著看動靜。一直到傍晚,都沒異常。天黑後,他再坐不住,又轉到後街街口一家小酒肆,要了些酒菜,慢慢吃著等看。直到深夜,店裏只剩他一個客人,店家不敢催他,只在旁邊不住搬凳擦桌。他也等得疲乏,剛起身算過錢,一轉頭,忽然瞧見一個人騎著匹馬、低著頭行了過來。雖然外頭只有依稀月光,卻仍一眼瞧出是那姓莫的。他忙走出酒肆,瞧著姓莫的騎馬轉進小街,停到那間小官舍門前,下馬拿鑰匙開了門,牽馬走了進去,而後又關上了院門。

看來鄭廚子沒能下得了手。他不知該歡喜,還是該懊喪,但仍松了一口氣,慢慢走回自己住處,盤算了一夜,該如何向縣尉交代。

第二天,他又來到縣衙前,卻見兩個縣吏在說話,一個問:“沒尋見莫先生?知縣又在裏頭催喚。”另一個說:“沒有,院門從裏頭關著,拍了半天沒人應,我翻墻進去,裏頭只有莫先生那匹馬,屋裏卻不見人。問鄰舍,鄰舍說昨晚聽到莫先生深夜回去,再沒聽見開門……”

胡鬥子聽了大驚,卻又不敢去問,惴惴等了幾天。知縣差人四處尋那姓莫的,始終沒找見。胡鬥子暗暗琢磨:或許是鄭廚子將消息透露給了姓莫的,姓莫的怕再遭毒手,暗地逃了?又過了兩天,他去皇閣村尋鄭廚子,卻聽王家仆人說,桃花宴那天下午鄭廚子便不告而別。他越發斷定,自己所猜不錯。無論如何,只要尋不見姓莫的,縣尉交的差事也算做成了。

之後他幾回遇到縣尉,縣尉都裝作沒見,他也便裝作無事,心裏卻始終難安,這吏職太兇險,恐怕再做不得了。但不做這個,還能做什麽?他只好邊做邊看,留意其他好出路。收糧時,也再不敢伸手去刮攬了。

過了幾個月,縣尉竟又來尋到他,讓他趕緊去尋鄭廚子,並告誡他:“鄭廚子若是亂走亂說,頭一個入獄發配的便是你!”他不知道其中又有了何等禍端,忙去尋鄭廚子。鄭廚子的確回來了,但第二天便不知所終。他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尋問了許多天,都不見鄭廚子蹤影,恐怕是又逃了。縣尉也並未再來尋他,他也才漸漸放了心。

誰知,正月間,縣尉第三次尋見他,命他跟劉倉子去汴京做一樁事。他見縣尉說得嚴峻,不敢不從。正月十三,跟著劉倉子,還有施書手、白攬子一起趕到汴京,隨後莫名其妙做了那樁事。離開汴京,回來路上,劉倉子才說借那樁事,殺了王小槐。迎著寒風,他早已手臉僵冷,聽了這話,更驚得牙齒叩響,不住打起冷戰,被人騙進這樣一樁兇事,自己竟渾然不覺。這權勢之地,鬼魅群聚,不知哪天連性命都要賠進去。

回到縣裏後,他再不敢拖延,急急辭了吏職,躲回到家裏。又不敢告訴家人,只能裝病。誰知有天清早,他家院裏落了許多栗子,隨後便聽說皇閣村鬧鬼,王小槐還魂,半夜拋撒栗子,四處驚擾不寧。三槐王家人心惶懼,請了相絕陸青來驅祟。他聽過相絕大名,知道絕非那等騙財術士,忙也趕去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