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訪客(第2/3頁)

“我的經歷三言兩語就能講完,”我略帶苦澀、無奈地說道,“真的沒有什麽稀奇的。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樣,當時我把錢都花光了,交完學費,我就變成了一個窮光蛋。雖然那張醫學文憑(套用大學者約翰生的話)具有超乎想象的致富潛力,但是這種潛力畢竟和現實存在極大的差距。事實上,平時我都是靠當人家的助理或代理醫師過活。目前正巧沒什麽事兒,所以我把名字填入了特西維職業介紹所的名單裏。”

桑戴克聽著,雙唇抿了一下,表示遺憾地皺著眉。

“真可惜,親愛的裏維斯,”他立刻說道,“像你這樣一個有能力且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怎麽會落魄到這種地步,竟然和那些一無是處的閑散人一樣,只能做些零工。”

“你說得很對,”我同意地說,“這個僵化而愚蠢的時代將我的才能全部埋沒了,可是我又能怎麽樣呢?我博學的兄弟!如果貧困對你窮追不舍,並趁機襲擊你,還用一大塊厚布將你掩蓋,哪怕你具有高人一籌的聰穎、擁有三萬瓦的光芒,恐怕也會因此而暗淡無光。”

“是的,你說得太對了。”桑戴克低聲說道。

“好了,”我說,“現在來談談你吧,你說過要給我講講你的故事的。我一直很好奇是什麽因緣,竟然讓眼前這位約翰.艾文林.桑戴克先生從一名職業醫師搖身一變成了法界名人。”

桑戴克恣意地笑了一下,說:“其實並沒有什麽轉變,約翰.艾文林.桑戴克仍然是一名職業醫師。”

“啊?戴假發、穿長袍的職業醫師?”我驚訝地問。

“是的,就像披著狼皮的羊。”他笑著回答道,“是這麽回事。六年前,在你離開醫院後,我仍然留了下來,然後包攬了所有大大小小例如實驗師助理或監護人之類的工作。於是我奔走於化學實驗室、物理實驗室、圖書館,還有驗屍房;同時完成了我的醫學和科學博士學位。本來我計劃著做一名驗屍官,但是沒過多久,老西德曼突然宣布退休——你還記得西德曼嗎?他曾教過我們醫藥法學。於是我又填補了他的空缺,意外地榮升為講師。從而我放棄了驗屍官的念頭,安心地住進了這個寓所,等著事情自己找上門來。”

“那你都遇到什麽樣的事了?”我問道。

“五花八門,什麽事都有,”他回答道,“一開始,我只是協助警方做一些毒藥謀殺案的分析。漸漸地,我的影響力和能力都大大增加,目前只要是與醫學或自然科學有關系的案件,他們總會找到我,希望得到我的幫助。”

“可是據我了解,你還經常以律師的身份在法庭上辯論啊。”

我說。

“不是經常,只是偶爾,”桑戴克回答道,“我在法庭上扮演的是法官和律師的頭號難題——科學證人的角色;平時我根本不會在法庭上出現,而是在幕後做一些引導調查方向、分析結果,或向律師們提供一些——在盤詰證人時——可供利用的證據或建議。”

“這比當醫師的講師有意思多了。”我開始羨慕起來,“當然你的成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因為你總是拼命工作,你的能力自然也毋庸置疑了。”

“的確,我一向對工作認真負責,”桑戴克自豪地說,“目前還是這樣,但是我會嚴格地將工作時間與休息時間區分開,不會像那些可憐的開業醫師,常常被人從餐桌上拖走,或者深更半夜被人叫醒去看急診,去他的——誰在外面?”

他的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對自己的恭維而下的評論,但這時外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應該看看是哪個家夥,”他站起身說,“真希望這個家夥能夠明白‘請勿打擾’的意思。”

桑戴克大步流星地走過房間,用一種很難稱之為客氣的語氣招呼門外的人。

“這麽晚了還來打擾您,真是抱歉,”門外傳來一個滿懷歉意的聲音,“但我的客戶正急著要見您。”

“進來吧,魯克先生。”桑戴克不自然地說。

門口走進來了兩位男訪客,其中一位男士的外表看上去像狐狸一樣機警,四五十歲左右,身上有一股法律界人士的氣息;另一位則是一個高雅英俊的年輕人,看著很舒服,但是他面色蒼白,又有一些不安,顯然他正處在一種極度激動的狀態下。

“好像,”那位年輕人看了一眼我和餐桌,說道,“我們來得不是時候——都是我的錯,桑戴克醫師,如果我們打擾了你,請你告訴我,我們可以再約一個時間。”

桑戴克敏銳地看了他一眼,態度變得溫和了許多,說:“我想你的事情一定很要緊,別說什麽打不打擾的話了,這是我的朋友,和我一樣都是醫師,你知道,醫師都是二十四小時待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