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利拉[1]的誘惑

“這麽說來,你和這位女性談得很愉快了。”桑戴克笑著說。

此刻我們正在吃晚餐。我剛剛將下午發生的事情對他作了個簡單的報告。

“是的,”我坦然地說,“這裏是我捕獲的東西。”說著我把兩本記事本放到桌子上,裏面記載著下午所得的資料。

“我想,你一回來就開始寫資料了,是不是?”桑戴克問,“趁你的記憶還清晰的時候?”

“和吉伯爾小姐分開五分鐘後,我就坐在金斯登公園裏開始回憶並記錄下來。”

“好啊!”桑戴克開心地說,“好的,現在讓我們看看你的收獲。”

桑戴克迅速地瀏覽了兩個本子,然後又重復讀了一兩次,若有所思地踱起步來,最後面帶滿意的笑容將本子放回桌子上,說:“將我們的資料總結一下:諾柏是一個勤奮工作的人,平時喜歡研究一些古代和中世紀藝術;或許他是一個大言不慚的惡棍,但或者,他是一個遭人誹謗中傷的可憐人。

“華科.霍比則是一個生性狡黠,似乎愛說謊的人。在事業上精明能幹,有時卻又像一只煩躁不安的飛蛾,經常在梭馬登街的財經燭火旁盤旋;他還算得上是一個專業攝影師,精通於珂羅版的制作。裏維斯,你做得好極了!你看出這些事實背後隱藏的含義了嗎?”

“我想我只看到了部分的含義,”我回答道,“但是至少我有了一些看法。”

“不要說出你的看法,把它留在心裏,這樣我才不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

“如果真那樣做的話,我倒感到很驚訝,”我回答道,“我不會因此對你產生好感的。我明白,你的想法和理論都僅僅屬於你的當事人,而並非用來以此取悅你的朋友。”

桑戴克高興地拍拍我的背,滿懷誠意地對我說:“很高興聽到你這麽說,因為我一直覺得對你如此保留實在過意不去,但是你的想法是對的,我很高興你是這麽一個深明大義、又富同情心的人。我們開一瓶酒吧!祝我忠誠而又能幹的好朋友身體健康!

哈!感謝上帝!感謝比德!他就像一位誠心奉獻的教士一樣,為我們帶來甜美的烤肉。我猜是牛排。”

桑戴克聞了聞又說,“這太符合一個萬能的沙馬什[2]——你應該知道這是巧合——或者是一個饑腸轆轆的法律醫學專家。比德,你可否解釋一下,為什麽你的牛排總是比別人的好?難道你特別訂購了某個品種的牛嗎?”

個子矮小的比德幹燥的臉上流露出快樂的皺紋,他那布滿線條的臉看起來倒像是一張交通地圖。

“大概是因為別出心裁的烹調方法吧,先生。”他謙虛地說。

“煮之前,我要把它放進自制的醬料中搗一搗,但不能破壞筋肉的纖維;然後把小烤燈加熱到六百度左右,再把牛排放到三腳架上。”

桑戴克突然大笑起來。

“就是用那個小烤燈啊!”他大聲說,“嗯,沒想到它所謂的‘做基礎工具使用’就是用在這種基礎上啦!不管怎麽說,比德,開瓶酒吧;另外,請準備幾張十乘八的底片,今晚有兩位女土會帶一份資料過來。”

“那麽你會帶她們上樓嗎,先生?”比德突然緊張地問。

“是的,我想我必須帶她們上去。”桑戴克肯定地說。

“那麽我得先把實驗室收拾一下。”比德說。

很顯然,比德對男女雙方的工作環境的不同要求很了解。

“剛才你說的,那個吉伯爾小姐很想知道我們對這起案子的看法?”酒足飯飽後的桑戴克問道。

“是的。”我回答道。我已經盡我的記憶將我們兩人的對話重復了一次。

“不得不承認,你的回答十分謹慎且圓滑,”桑戴克感嘆道,“也的確要這樣回答。我們絕不能自掀底牌,如果讓蘇格蘭場的人知道我們的行動,那麽就等於公告於全世界。但是我們知道他們的王牌,所以我們可以以此來安排我們的策略,總之就是不要讓對方知道我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你怎麽把警方說得像敵人一樣,今天早上我也發現‘場內’的人把你也看成是對手,這真讓人感到驚訝。他們的責任是將真兇找出來,而不是給某個特定的人定罪啊!”

“從理論上講是這樣的,”桑戴克回答道,“但是實際上卻又是另一回事了。當警方逮捕某個人以後,他們便會竭盡全力地為這個人定罪,即使這個人是無辜的,那也只是他自己的事,與警方無關,他只能自己證明。這是一個不健康的系統,因為警方的績效是以定罪數量的多少來衡量的,所以這使警方以定罪為中心任務,而且這種情形還與法定程序相互呼應。另一方面,律師所做的工作也不是專業性的研討或致力追求真相,他們只是不擇手段地制造一個特別的案例,並不在乎事實真相是什麽樣的。這就使律師和技術證人之間產生分歧,彼此總是無法了解對方的觀點。好了,不說這些了,已經7點半了,我想比德會把這屋子收拾一下的,好讓我們的訪客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