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惠姨

天還沒亮,君釉寒就被姚小明吵醒了。他嘴裏叫著“小寒小寒”並執著地拍門,不急也不緩,但似乎你不應聲的話他永遠也不會停止拍門。君釉寒還以為出了什麽事,等她隔著窗戶問,才知道他只是想約她看日出。

君釉寒素知姚小明的執著。比如從前,他追她時約她看電影或是吃飯,他可以從一早守到她收工,不像有些人那樣霸道專橫,只是隔你兩三步的距離跟著你,跟到你答應為止。這是軟磨,卻又不躁。君釉寒性格單純,家教良好,也不會說太多難聽的話對他表示討厭。這樣你追我跑的相處,在劇組人看來不過都是年輕男女戀愛前的各種磨合而已,所以經常打趣他倆。

現在好歹是在別人的地盤,再說別人家出了一樁樁不幸的事,他這麽吵吵鬧鬧的,多少有些不禮貌。君釉寒只得乖乖起床跟他出門。

床上的林譽肯定也被吵醒了,但她只是翻了個身,繼續酣睡。

“你好煩人啊,幹嗎這麽早把我吵醒?日出有什麽好看的!”雖然起床了,君釉寒還是不太情願。

“嘿!你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嗎,我想……”

“想什麽?”

“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多待一會啊!”姚小明不理會君釉寒的抱怨,嬉皮笑臉地應道,拖著君釉寒的手往外走,腳步輕快,毫不掩飾美好的心情。

君釉寒掙了兩下沒掙脫,也就由著姚小明拖著她朝山上走去。無論如何,被人禮貌地喜歡和需要還算是一件美妙的事,特別是在這個找不到其他可愛的人糟糕到極點的孤兒院裏。

君釉寒以前從來沒有真正留意過,原來太陽慢慢升起的時候,世界是那麽的美妙和充滿生機,它一點點地從天際爬上來,舒緩地散發著光芒,像一個溫柔的母親將孩子輕輕喚醒,再裝扮一新。

萬物復蘇,說的就是這樣的景象吧?

當日光漸漸釋放出熱量時,兩人下山往回走。君釉寒這時才發現脖子空蕩蕩的——胡思遙送她的那條水晶項鏈不見了。平時戴在身上的時候不在意,一旦沒有了就想起它的存在來。

那條項鏈的吊墜是個粉色鑲水鉆的Hello Kitty,精巧可愛,胡思遙當時是怎麽說的?哦,她是這麽說的:“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你老把自己打扮得跟花癡小妹似的,但這條項鏈也只適合你戴了,送你吧。”

當時君釉寒還問:“不喜歡你為什麽要買啊?”

胡思遙說:“你的形象深入人心,已深深地占據了我的腦海,所以看到它的時候,我腦子一抽就買回來了。等我神志清醒了才發現,這東西是照著你的喜好買的。”

雖然胡思遙還是夾槍帶棒地貶損她,但君釉寒仍然感動得不得了,給了她幾個結結實實的擁抱,連聲嚷道:“胡思遙最美!最好!最棒!”

項鏈的樣式是君釉寒喜歡的,便一直都戴著,而且她向來不懂得首飾的保養之法,所以連洗澡時都懶得取下來。現在好了,跟胡思遙真的連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了。

姚小明聽說她丟了東西,比她還著急,一個勁兒道歉,說要不是他也不會丟,拽著君釉寒回身順著上山的路仔細尋找。

兩人滿山遍野地找了很久,快中午了,還是沒找到,君釉寒想到還要回去趕班車,就放棄不找了,催著姚小明往回走。

君釉寒並不是很在意丟了項鏈。她從小就比較粗心,丟東西的事時常發生,每次丟了東西,父母非但不責備,還會說些破財消災,我們小寒又添了一道消災的“平安符”之類的話。本來是倒黴事,在老兩口嘴裏反倒變成了喜慶事,以至於她丟了東西,養成了慶幸總是多過沮喪的習慣。

所以丟東西的人是她,一路安慰人的也是她。她難過的是在尋找項鏈的時候,想起了胡思遙送她時兩人的對話,想起了往日兩人相處的點滴,再想到胡思遙的遭遇,就像被人灌下了一杯苦膽汁似的,心裏苦澀難當。

一早上這麽折騰,兩人餓得前胸貼後背。姚小明看君釉寒饑累的樣子,便說要帶她抄近路回去。他比君釉寒早到十來天,荷橋村也不大,早讓他摸了個熟。

雖然近,但小路雜草叢生,一片荒蕪,要不是有姚小明陪著,她才不敢走這樣的路。

他們繞到孤兒院後面那片荒坡,隔著平緩的山脊可以隱約看到樹木掩映中孤兒院黑色的屋檐一角了。正慢吞吞地往回趕,兩人遠遠看見惠姨正領著一對中年男女往這邊緩緩走來,惠姨不斷地回頭張望,神態有些緊張,似乎在擔心被人看到。她只注意孤兒院方向,沒有留意到荒山路旁灌木叢後的姚小明和君釉寒。

姚小明拽著君釉寒的手,把她拉到灌木叢後面蹲下來,並示意她不要出聲:“看樣子,惠姨好像不想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