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4頁)

當然,我是學不了白鈴的語氣,但是足夠讓段瑜倒抽一口氣,像彈簧一樣從沙發上彈起。他的嘴唇顫抖不已,“你,你怎麽會……”

我繼續往下說:“霧濃得像粥一樣,橘黃色的門燈靜靜地照著華麗的朱紅大門,那個叫秋姨的老嫗為你們開了門……”

段瑜的臉色越發地白了,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你究竟是誰?你怎麽知道這些?難道,難道你也到過那個房子?”說到最後一句話,他的眸子裏現出希望的神采。

我避而不答,繼續往下說:“那幢古老典雅的宅子,有一種力量,能叫人漸漸地失去理智,變得瘋狂。”

“哦,天哪,是它,是它。白鈴,我的白鈴。”段瑜捧著腦袋,語無倫次。這一次他並不是裝的,他提到白鈴時,目光中那種泫然欲泣的神色,叫我的心跟著抽緊。“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當我醒來,有人告訴我吃了白鈴,多麽可笑的事!我愛她,我要跟她結婚,我們要永遠地生活在一起。我怎麽可能會吃了她呢?白鈴一定還活著,一定還活著,對嗎?”

他猛地擡起頭,瞪著我,目光赤紅。“你怎麽會說白鈴的口頭禪?你見過她,是不是?你一定見過她,快告訴我她在哪裏?”他的聲音越說越響。我瞟了一眼虛掩的門,對他使了一個眼色,也不知道出於何種居心,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歇斯底裏是扮出來的。

“有一個女孩,她今年夏天去平涼旅遊,她說看到你們了,還跟你們說過話。”我壓低聲音。

段瑜露出懷疑的神色,“今年,怎麽可能!”隨即他又說,“她見到白鈴,那說明白鈴還活著是不是?”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知道是否該跟他說出真相。他瞪大眼睛盯著我:“求求你快告訴我,白鈴她還活著是不是?”

“她看到你殺了白鈴,並將她的腦袋烤熟。”

段瑜足足怔了半分鐘,然後尖叫:“胡說,你胡說,你們全在胡說,你們全在誣陷我,你們全是渾蛋,你們這幫王八蛋……”他的聲音驚動了外面的警察,哐啷一聲,門被推開,大家全擁了進來。

看到狀若癲狂的段瑜,蘇桐警官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後示意獄警將段瑜帶了下去。片刻房間裏只剩下我、導師與蘇桐警官三人了。蘇警官瞟了我一眼,說:“羅教授,我看段瑜目前的精神狀態極不穩定,要不改天吧?”

導師不卑不亢地說:“蘇警官,我們是來對他進行精神鑒定,要是他始終情緒穩定,還怎麽鑒定呀?”

“這個嘛,呵呵,羅教授說的有道理,我看等他休息一下再問吧。”他看著我,“這位小陸同志是你的學生吧,嗯,年輕氣盛呀,得向你導師好好學習一下呀。我去看看段瑜好些沒有。”他說完,徑直出房了。

我琢磨著他的話別有用意,正想問導師,導師使了個眼色,我識趣地閉上了嘴巴。過一會兒段瑜又被帶進房裏,徑直在沙發上坐下,耷拉著腦袋。

談話繼續,乏善可陳。我履行了打字員的職責,一聲不吭。而段瑜繼續扮演著典型的反應性精神病患者,他演得很好,我相信他接受過專業人士的指點。他家有錢有權,足夠令一些唯利是圖的專業人士為其賣命。導師的神情冷峻而嚴肅,越到後來越是如此。

離開監獄時,雨還在下,滿路泥濘,車子不停地晃動。蘇桐警官出乎意料地變得愛講話了,跟我們說著破案過程中的趣事。不過我與導師興致全無。

回到學校已到晚上八點多了,我跟著導師回到他的辦公室,他開始一直在抽煙,眉頭緊鎖,若有所思。我有些不安,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麽,因為他是專業人士中的專業人士。忽然,他掐滅煙,像是下定了決心,對我說:“小陸,這事情你怎麽看?”

“他看起來,有著反應性精神病的初兆,還有一些癔症的症狀,具體還需要更深入的觀察。”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原因,我說了謊。

導師搖頭不已,說:“小陸,你的觀察力還不行呀。這小子一直在裝,裝的是挺像的,蒙蒙一般人還可以。”

我心裏大為欽佩,導師就是導師,不愧是心理學界的領袖人物。導師繼續說:“直接出報告吧,由你來寫。”

“可是……”我猶豫不定,“7月12日晚上八點至13日早上八點,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段瑜似乎真的不知道。”我看過以前的精神鑒定報告,曾有幾位專家給段瑜實施過催眠,試圖喚醒他的記憶,不過結果都是失敗。每一次催眠,段瑜說到7月12日晚上八點他睡下後,然後就直接跳到了13日早晨。

“嗯。”導師也露出沉思之色,“是的,這確實是個疑處,匪夷所思。不過那問題屬於警察的工作範疇,我們要確定的只是他的精神狀態,他十分正常。”我知道導師的結論一下,等於給段瑜打了個大大的叉叉。不過導師今天的表現大異於平常,事實上他的好奇心非常重,沒有理由碰到一個疑處,而不去試圖想清楚想透徹的。似乎,他對段瑜有一種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