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昨天見過段瑜,不過才區區十來個小時,這家夥就已經通知了父母,而他的父母也從異地趕了過來。我揣度著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安地在沙發上坐下。

段先生,跟段瑜長的頗為相像,不過沉穩幹練,一看就知道是那種商海波譎職場風雲中的長袖擅舞者。打過招呼後,段先生直接說:“小陸,我們想請你幫個忙。”省卻了冗長的寒暄,開門見山談話方式彰顯了他務實銳進的性格特征。他的聲音低沉而不容置疑。

“段先生不必客氣,有事盡管直說。”

“昨天你跟小兒說起,有個姑娘也曾經進了那個宅子,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沖著葉淺翠來的。強烈地不安撞擊著我的胸膛,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刹那間那種不祥的感覺扼住了我的脖子。我一時沉吟不決。性子甚急的導師說:“小陸,剛才段先生已經跟我說過你昨天跟段瑜說的話,這姑娘是誰,現在在哪裏?”他看著我的眼神有責怪的味道,畢竟我是他弟子,卻沒有對他坦白。

段太太也開口了:“小陸,我兒子是絕對不會殺人,更不會殺白鈴。他跟白鈴的感情一直很好,都要準備結婚的。”段太太看起來有些憔悴,不難想象獨生愛子困在牢裏,生命堪憂,身為母親的她是如何的擔驚受怕。

“她就在這個學校。不過事情很古怪,她是今年去平涼旅遊時遇到霧,然後入了宅子。跟段瑜去平涼整整相隔了一年多。”此語一出,三個人全呆了,面面相覷。良久,段先生說:“小陸,你帶我們見見這位姑娘吧。”

我猶豫片刻,說:“恐怕不是太方便,這位姑娘目前的精神狀態可能存在一些問題。”

“什麽意思?”

“這位姑娘在平涼旅遊時失足摔傷了後腦。她可能之前聽說過段瑜的案件,因為印象深刻,摔傷後腦產生幻視幻聽。這種可能性非常大,也比較合理。”

段先生嘆了口氣,摸著自己的額頭。段太太眉宇的愁苦更盛了,本來坐的筆直的身子也萎了。她喃喃地說:“合理,合理,這門子事情就沒有合理的。要說合理,我的小瑜怎麽可能會殺白鈴呢?”

“等等。”段先生忽然擡起頭來,“如果她是幻覺,那怎麽會說白鈴的口頭禪呢?”旁邊的段太太也連聲附和:“對呀,對呀,小瑜說你會白鈴的口頭禪。”

段先生的這句話就像一個原子彈在我腦海裏炸開了,我怎麽忽略了這個細節呢?再逼真的幻視幻聽,也不可能幻想出一個素昩平生的人說話的口氣與習慣用語。那麽葉淺翠的經歷難道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又意味著什麽呢?我怔住了,腦海思緒有如亂麻。

“不管怎麽不合理,那姑娘會不會真的看到了小瑜和白鈴呢?你們知道世界上有些奇怪的地方,由於特殊的地理構造,就像天然的攝像機,可以將當時發生的事情影像下來的。會不會小瑜進入的宅子就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呢?”

我甩甩頭,將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思緒全掐滅,看著段先生期盼的眼神,我期期艾艾地說:“可是……如果她說的經歷是真實發生的話,那她確實看到段瑜殺了白鈴,並且烤熟了腦袋。”此語一出,三個人又呆了。段太太臉頰肌肉輕微顫抖,雙眼圓睜,喃喃地說:“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段先生攬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夫妻感情的深厚由此可窺一斑。

“那個宅子有問題。”一直沉默的導師說,“找到那個宅子,也許能解開問題。”

段先生嘆了口氣,“我將平涼鎮搜遍了,也沒有找到那個宅子。”

“或者那個宅子肉眼是看不見的。”我看了導師一眼,深怕又犯了他的諱忌。這一次,他沒有責怪我,一副略有所思的樣子。“事情的經過,她都跟我說過,我現在復述給大家聽一下。”無數個空閑的時間裏,我反復地收聽錄在MP3裏的葉淺翠的經歷,幾乎已能背下她的原話了。在我低沉的聲音中,詭異的重霧古宅魅影,都好似活生生地到了眼前。

導師和段氏夫妻都是第一次聽,全神貫注,面容肅然,有幾次聽到恐怖處,他們身子都輕輕地震動一下。聽的過程中,沒有人說話。聽完後,有幾分鐘時間也沒有人說話。導師與段先生都在抽煙,一根接著一根,段太太緊緊地抱著段先生的胳膊,聲音還在發憷:“這是真的嗎?”

“太不可思議了!”導師吐出一個煙圈。

段先生露出沮喪的神色,說:“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這樣的經歷,他們只會說這是胡編濫造,這是我花錢買來的假口供。”

“不,怎麽可能這樣!”段太太激動地說,“那個姑娘說的,當時我們的小瑜看起來癡癡呆呆的,他把白鈴當成了野豬殺掉,根本不是想殺白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