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頭蜉蝣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句話很多人都耳熟能詳,但是能真正參悟的人卻很少。在我的一生中,看過許多惡有惡報的故事,卻從沒有一個如下面這個故事詭異。

我要說的故事發生在那年的嚴冬。

有一天元亮送信回來後不停地罵罵咧咧,一張臉比外面的天氣還陰郁幾分。我問他發生了什麽事,他又恨恨地罵了幾句臟話,才說起今天送信時的遭遇。

今天他到百草鎮三隊送信,路經一戶人家的門口,可能因為走得太快,一不留神竟然被地上的冰給滑了個大馬趴,直直地摔進路邊的雪堆裏!

元亮暗叫倒黴,剛掙紮著起身的時候,突然感覺到手底下的觸感十分奇怪,好像雪堆裏藏了什麽東西似的。他出於好奇,就把雪堆扒開一個小口,露出裏面的東西來。元亮一看之下,頓時嚇得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原來,雪堆裏頭竟然藏著一顆人頭!

人頭的模樣已經不新鮮了,一層灰褐色的皮緊緊地繃在骨頭上,幹化得十分厲害,頭皮上掛著幾點稀疏的毛發。人頭連接脖子的斷口十分不規則,好像是被什麽巨力扯斷的一樣,上面還沾著不少黑乎乎的東西。

元亮好一陣惡心,等他緩過神來的時候,第一個念頭就是出人命案了,得趕緊上報派出所。可是人頭的樣子讓他產生了疑慮,以前他曾見過幾次遷墳,從墳裏起出的幹屍就是這模樣的,再說了,人頭上面沒有血跡,現在天寒地凍,人頭放在雪堆裏,怎麽也不可能變成這模樣啊!

想明白之後,元亮的疑慮更甚。為了證實自己所想,他甚至強迫自己湊過去嗅了嗅人頭上的氣味。人頭上果然有股不濃不淡的硫黃味。

聽到這裏,我倒有幾分不明白了:“聽你的意思,你知道是怎麽回事?”

元亮點點頭,咬牙切齒地道:“能幹出這種事,除了他們幾個狗崽子,就不用尋思別人。”

“誰呀?”我更加莫名其妙。

元亮說了三個名字,我聽著耳熟,仔細一想,這三個人好像都是百草鎮采石場的技術員。至於元亮為什麽篤定雪堆裏的人頭跟他們有關系,我就想不明白了。

元亮跟我解釋了一番,我才總算明白幾分。

前幾年,由於鄉鎮建設需要大量的石頭,百草鎮成立了一個采石場。采石場依山而建,成立之初,曾經在附近各個村鎮招會放炸藥的人,經過一番淘汰,終於招上來三個人。

這三個人就是元亮說的三個人,他們都是百草鎮本鎮人,三十來歲,名字分別叫趙金、馬大河還有郭四。

郭四從小就是個混世魔王般的人物,小時候他曾經兩次把自家和別人家的房蓋捅出大洞,被他老爹打得小腿骨折,長大後收斂了不少,可仍舊是滿肚子壞水。

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趙金和馬大河這兩人的性格跟郭四差不多,都是愛使壞的手。可是小時候再壞,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惡作劇。“文化大革命”期間他們幾個都當過紅衛兵,一個瘋狂的時代助長了他們的氣焰,本來只是幾個愛惡作劇的孩子,變成了人們眼中真正的惡魔。

他們打人,他們燒屋,他們踐踏著那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臭老九”,他們瘋狂地投入。“文革”的結束,也結束了很多人的苦難,不過郭四他們卻悵然若失。

他們幾個當上采石場的技術員後,為了養家糊口,幹活還算賣力。不過每年冬天采石場一般都沒活,人太閑了就喜歡生事,更何況這幾個人?

前幾年他們還不敢太過明目張膽,因為手裏頭有炸石頭剩下的炸藥,他們就四處尋找老鼠洞,找到後把炸藥塞進老鼠洞深處,引爆後往往會炸出一個相當深的大坑,還有炸得血肉橫飛的老鼠。

有時候碰到炸暈的老鼠,他們幾個就在老鼠的脊背上劃一道口子,然後趁著血還熱的時候貼在道旁的拖拉機上。老鼠被活生生粘在上面,揮舞著四肢,直到凍死。

他們還拿炸藥炸麻雀、魚,有一次甚至把長達十幾米的導線纏在一條牧羊犬的脖子上,點燃後,他們把牧羊犬關在院子裏,牧羊犬嚇得瘋狂地圍著院子跑,轉了四十多圈,最後一頭紮進墻根下的草垛裏,草垛被導線給點燃了,那條牧羊犬竟然被活活燒死!

事後,他們被派出所抓起來關了幾天。不過這件事並沒有使他們得到教訓,他們後來還拿著炸藥去炸墳,當然了,他們炸的都是山上無主的孤墳。炸墳時常會蹦出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他們就丟棄身體部分,把人頭帶回去,看誰不順眼就放在誰家的院子裏,往往把人嚇個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