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狐狸灣

中國自古以來就盛行狐仙的傳說,有了《聊齋志異》這部書之後,狐仙之說更是達到了一個鼎盛的階段。在廣闊的東北地區,也自來有“灰黃狐白柳”的說法。灰黃狐白柳指的是五種動物,這五種動物分別是耗子、黃鼠狼、狐狸、刺猬和蛇。人們在稱呼這幾種動物的時候,往往喜歡在後面加上一個“仙”字,而狐狸恰好就稱作狐仙,其實若動物成精也只能稱為妖,這個“仙”字卻代表了人們的敬畏之心。

我從小長在鄉下,聽姥姥說過不少關於各種“大仙”的故事,可一直都覺得那只是故事而已,卻不想成年後真的遇到了一件事,讓我的信念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

冬去春來,時光如梭。嚴冬終於過去,在這段期間,我每天循規蹈矩,照常送信,到了春節就回到市裏跟家人團聚,美美地過了一個年。家裏人說,過了年會托關系把我從百草鎮調回市裏,還要找人給我介紹個姑娘。俗話說得好,“成家立業”,現在我已經有了穩定的工作,也是時候該談個女朋友了。

要是擱在半年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可是想到老蔡頭、皮包骨、元亮還有那些一直相處不錯的同事,我產生了猶疑。直到假期結束,我才借口自己的工作考評不夠理想,讓家裏人過一段時間再想辦法把我調回市裏的事。反正調工作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就讓他們慢慢折騰去吧。

回到百草鎮後,我呼吸著山野間泥土和青草的芬芳,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回到百草鎮,最讓我高興的是能重新見到老蔡頭和皮包骨。春節後伐木工作雖然沒有完成,但是已經告一段落,皮包骨並沒有離開百草鎮,而是在新建的養鹿場找了份工作,我雖然不了解他這麽做的目的,但是卻很高興,閑暇的時候常到鹿場找他玩。

那天我送信到西坎子村,又看到何大爺給幾個孩子講故事,只不過眼前的這撥孩子卻不是去年的那些了。

不知道為什麽,何大爺特別喜歡講一些精怪故事。不過話又說回來,小時候我姥姥給我講的也盡是些精怪鬼神的故事,想來這也算是中國老一輩的一大特色吧。

我走進小涼亭裏,歇腳之余,也跟那些孩子一起聽故事。何大爺講的是很久以前在百草鎮發生的故事,因為那時是民國初期,所以真假已不可考,但卻是百草鎮老人口口相傳下來的。

據說在民國初期,百草鎮已經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大鎮了。那時候鎮裏有三戶地主,一戶姓竇,一戶姓企,一戶姓陶,且不說這姓陶的人家,先說姓竇和姓企的兩戶地主。

其實以前的地主不全像人們認為的那樣壞,他們手裏雖然握有大片田地,但除了租出去一部分,自己也會種植一部分。姓竇和姓企的地主都屬於自己種地的地主,他們和普通農民一樣勤勞,唯一不同的是日子過得比普通農民寬裕一些。

農忙時期,姓竇和姓企的地主甚至偕同家人天不亮就起來幹活。久而久之,百草鎮的人就管姓竇的地主叫作竇五更,姓企的地主叫作企半夜,而不直呼其名了。

本來這兩戶地主家的日子過得都差不多,可是有一年竇五更突然失蹤了幾天,竇家人遍尋不著,急得差點兒上吊,後來竇五更又突然出現,卻不說他到底去了哪裏。

從那之後,竇五更再不像以前那樣勤快,可是竇家的日子卻越過越富裕。這裏所說的富裕,就是指家裏的糧食多。相反的是企半夜家,不管企半夜怎麽辛勞,年頭怎麽好,他們家每年收上來的糧食都只夠自家的口糧,要不是還有一些田地租賃給別人,恐怕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

這樣強烈的反差讓人心生疑惑,可是企半夜弄不清原因,只能自認倒黴。

有一年竇五更的兒子娶媳婦,竇五更中意臀大好生養、能幹活的女子,可他兒子卻喜歡上了一個遠近聞名的漂亮姑娘。竇家家世好,漂亮姑娘當然願意嫁入竇家。竇五更找了個會相面的人去看那姑娘,那人回來只說了一句:紅顏禍水,如果她嫁入你們家,你們家就離家敗不遠了。

竇五更由此說什麽都不同意兒子娶漂亮姑娘進門。可他兒子偏偏認準了那姑娘,跟他爹拗了三個月,他爹無奈只好同意了,可是卻有一個條件,不許這姑娘晚間出門,一步都不行。

他兒子心滿意足地把那姑娘娶進了門,前幾個月都相安無事,那姑娘也乖巧,公公不讓晚間出門,她果真一步不出,晚間要方便也只在自己的屋子裏。

等到了秋天秋收的時候,竇家的女人都不出去幹活,只是每天在家縫口袋。口袋是用紅布縫的,而且縫得很小巧,每個口袋大概只能裝兩斤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