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垂竿等候的釣魚人(第4/5頁)

然後我們到他書房裏去喝咖啡。這間書房四壁全是書籍和獎杯、銀盾,又寬敞,又整潔,又舒適。我當時就下定決心:等我辦完這件大事,有了自己的房子,我也要搞這麽一間書房。喝完咖啡,杯盤撤走之後,我們點上了雪茄。我的主人雙腿橫搭在椅子一邊的扶手上,舒服地躺著,吩咐我開始講述我自己的經歷。

“我這一切都是照哈裏信中的指示做的,”他說,“他說我能得到的回報是,你將告訴我一些令人興奮的故事。我現在洗耳恭聽,漢內先生。”

我注意到他稱呼我的真名,心中一怔。

我開始從頭講起。我講了我在倫敦時的百無聊賴,我那晚回家在門口碰見斯卡德,他急切求助的情形。我把斯卡德後來告訴我的,所有關於卡洛裏德斯和外交部茶會的事,一一告訴了他。聽到這裏,他撮起了嘴唇,發出了輕輕的笑聲。

然後我講到斯卡德的被殺,他神情變得嚴肅起來。接著他又聽我講了送奶工的事,我在加洛韋荒原地區的亡命,以及我在小旅館裏破譯斯卡德筆記的情形。

“筆記都在你手上?”他急切地問。見我從口袋裏掏出那小本子,他才舒了一口氣。

我沒講那些筆記的內容。接下來我講了與哈裏爵士的會面,以及在會議廳裏的演講。聽到這裏,他放聲大笑了起來。

“哈裏講了些廢話,是不是?我想一定是的!他倒是個挺好的年輕人,只怪他那白癡一樣的叔叔給他灌了滿腦袋的垃圾。好了,繼續講,漢內先生。”

我那天裝做養路工的事引起了他的興趣,他要我仔細地講了汽車裏那兩個家夥的樣子。一邊聽,一邊似乎在記憶中搜尋這兩個人。聽到喬普利那個白癡在我手裏倒了黴,他又開心地笑了出來。

但再聽我講到荒原農舍中的那個老紳士時,他的神情又嚴肅了起來。他又要我仔細講那個人的每一個特點。

“溫和,禿頂,眼瞼像鳥兒一樣蓋住眼睛……聽上去像只兇險的烏鷲!他把你從警察手裏救下來以後,你卻炸掉了他的老巢!哈,你幹得真帶勁,真漂亮!棒!”

到這兒,我講完了我的歷險記。他緩緩起身,立在壁爐邊的地毯上,俯視著我。

“你現在不必怕警察了,”他說,“你在這裏可以完全放心,他們不會再抓你了。”

“太棒了,蘇格蘭場!”我歡呼道,“他們抓住兇手了嗎?”

“沒有。不過兩個禮拜前他們就已把你從嫌犯名單中刪去了。”

“為什麽呢?”我驚訝地問。

“主要是因為我收到了斯卡德的一封信。我了解斯卡德的情況,他曾經為我辦過幾件事。這個人,一半是天才,一半是怪才,但絕對誠實。糟糕的是他有一種喜歡單幹的毛病,這使得幾乎所有的特工組織都沒法用他。對他這樣一個有特殊才能的人,這實在是太可惜了。我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面對任何艱難險阻都從不畏懼,絕不退縮。我五月三十一日收到了他的一封信。”

“可那時他已經死了一個星期了。”

“信是二十三日寫好寄出的。他當時顯然沒料到他很快會死。他的信通常要一個星期才能到我手中,總是先寄到西班牙,又繞到紐卡斯爾,然後才回到我這裏。他有一種偏執,你知道,總要千方百計地掩藏自己行蹤。”

“信裏說了什麽?”我探問。

“沒有什麽。只說他遇到了危險,在一位好朋友處躲了起來。還說六月十五日前我還會收到他的來信。他沒告訴我地址,只說他住在波特蘭大廈附近。我認為他這封信的目的是為你開脫,以免有什麽事情發生時把你牽連進去。我收到信後就去了蘇格蘭場,仔細檢閱了審案記錄,確定你就是他信中所說的那位朋友。我們對你的情況又作了調查,漢內先生,證明你是位令人敬佩的人。我想我理解你躲起來的動機,不僅是躲避警方,還有另一撥人。直到收到哈裏的信後,我便猜到了其余的情形,所以這一星期來我一直在等候你。”

你可以想見,聽到他這番話我多麽高興。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我又成了一個自由的人。我現在不再需要提防我自己國家的執法機構,只需集中全力對付邪惡的敵人。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你那個小筆記本吧。”瓦爾特爵士說。

我們花了整整一個小時才看完筆記。我解釋了密碼的解法,他立刻就明白了。他在幾個地方訂正了我的解讀,但總體上說,我破譯得相當正確。讀到末尾時,他的臉色變得非常凝重嚴肅,一言不發地坐了許久。

“我不知道該怎麽評說,”最後他說道,“在有一點上斯卡德說對了,就是後天要舉行高級軍事會議。可這消息怎麽會泄露出去呢?這一點本身就夠糟糕的了。至於其他的東西,什麽戰爭啦,什麽“黑石頭”陰謀集團啦,聽上去簡直像是天方夜譚,狂想而已。說實在的,我對斯卡德的判斷能力有點懷疑。他的毛病就是過於想入非非,他那種藝術家的氣質,總想把故事編得比上帝的安排還高明。他還有許多古怪的偏見,譬如說,一提起猶太人,一提起金融界巨頭,他就惱火,就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