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與付遠面對面

高競還是第一次在這麽近的距離看付遠。這也是她被關押以來他第一次見到她。她看上去比前兩天瘦了一圈,臉有些浮腫,神情則一如既往的冷漠。今天因為要再次核實付遠的口供,所以李健讓高競在旁邊做記錄。高競很高興能有機會接觸頭號嫌疑人,他盤算著在適當的機會自己也提幾個問題。

審訊室很小,付遠坐在鐵柵欄以內的一張靠背木椅上。

“付遠,又見面了。”李健道。

付遠垂著頭,對李健的招呼充耳不聞。李健也不在意,他翻開了事先準備好的資料。

“今天我們來,是要核實一些事實,你要老實回答。”李健聲音平板地說。

“嗯。”付遠的頭垂得更低了。

李健開始提問。

“4月1日晚上,你參加了誰的生日宴會?”李健問。

“杜雲鶴。”付遠的聲音從她垂下的頭發裏飄出來。現在,高競只能看見她的頭頂和頭發了。她的臉隱藏在一片亂發的陰影裏。

李健厭惡地看了她一眼,“你是什麽時候到那裏的?”

“7點多,沒看表。”

“那你是幾點走的?”

“7點半過一點。”這些都已經事先得到了證實。

“你走的時候,是怎麽知道時間的?”

“不知道,估計的,隨便猜的。”

李健皺了下眉頭。

“你離開他家後,去了哪裏?”

“在街上瞎逛。”

“瞎逛?你都逛了哪些路?”李健給自己點起一支煙,煙味立刻彌漫了整個房間。

“隨便瞎逛唄,誰記得是哪些路。”付遠似乎在笑,她的身子抖了抖,但她的臉仍然向著地,沒人能看清她的表情。

“你為什麽不直接回家?”

“我懶得回家,心情不好。”

“怎麽心情不好?”李健一邊問,一邊回頭示意高競要著重記筆記。這是一條新的信息,之前付遠沒提到過。

“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唄。”付遠把頭偏向旁邊,隔了會兒才說下去,“看見別人的生日那麽熱鬧,我的生日卻從來都那麽冷清,誰心情會好?我沒注意我走了多少路,也沒注意走了多長時間,我就是一直在走。”

這個理由似乎有一定的說服力,李健微微點頭,接著問道:“你是幾點回到家的?”

“大概8點半,也可能是9點,我沒注意。我房間的鬧鐘壞了,壞了很久了。再說,反正都是晚上,什麽時間還不都一樣?反正天晚了都差不多。”付遠冷漠地說。

“你回到家的時候,你母親邱小眉在幹什麽?”李健問道。

“她?我不知道,可能在她的房間裏。”

“你再說一遍,你跟她是怎麽發生沖突的。”李健吸了口煙,又指了指付遠,“還有,問你話的時候,把頭擡起來,要回答就好好回答。”

付遠擡起了頭,但眼瞼仍然低垂著。

“這個我已經說過了。我睡上床後,她突然沖過來罵我,打我,聲音大得差點把我的耳朵震聾。我氣不過,就跟她對打起來,然後,我拿菜刀砍了她,我猜她馬上死了。我也不知道該拿她怎麽辦,腦子裏暈乎乎的,後來我就睡了。我沒想很多。”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她死了?”

“我後來一直沒聽到她的聲音,我想她肯定是死了。——難道她沒死嗎?”付遠忽然問道,她就像個脖子落枕的病人那樣,脖子偏向一邊,眼珠卻朝他們這個方向轉來,看上去怪異極了。

李健沒回答她的話。

“你砍死她後,有沒有關上她的房門?”李健問道。聽到這個問題,高競意識到李健跟他注意到了自白書上的同一個問題。

“房門?”付遠的反應慢了半拍,“關上了。”她道。

“你確定嗎?要不要再想想?”李健提醒道。

付遠立刻猶豫了。她注視著李健面前的瓷茶杯,似乎陷入了回憶。

“我是關上了。”兩秒鐘後,她答道,聲音比之前顯得更鎮定,“我在自白書上寫過,我用刀砍了她之後,曾經在門外聽過她的動靜。我是把耳朵貼在門上聽的,她如果睡著了,會打很響的呼嚕。後來,我又繞到她房間前面的窗子,就是後來我爬進去的地方。我在窗前站了十幾分鐘,她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想,她肯定是死了。”

付遠解釋得很完美。看來她不僅記性不錯,理解力也不差,她完全知道李健這麽問的目的,其實是在找她話裏的漏洞。

李健對付遠的回答還算滿意。

“好,付遠,現在再來說說,桌腿是怎麽回事。”李健道。

付遠好像忽然想到。“哦,對了,還有個桌腿。我先用桌腿把她打暈,然後,越想越氣,就到廚房換了菜刀。也許……當時我就是有殺死她的想法吧,我知道菜刀是能殺死人的……”付遠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兀自神遊了幾秒鐘才醒過來,“我把桌腿扔掉了,我忘記扔在哪裏了。你們沒找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