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回到過去(第4/11頁)

“那我弟弟呢?”她又問,“我父母死後,他讓誰收養了?”

“周法醫的哥哥。”王署長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眼神迷離地望著前方,“周法醫本來就是我們這兒的輔導法醫,有大案子,都是他來。他人不錯,他覺得你弟弟挺可憐,他有個哥哥正好沒孩子,一直想要個孩子。雖然你弟弟年齡大了點,可也只有8歲,他就跟我們商量,能不能讓他哥哥收養。我們這兒的民政部覺得他哥哥條件不錯,就答應了,後來他就搬到X市去了,這對他來說也是件好事——”

“周法醫叫什麽名字?”

“周正林。現在他大概也要60多了。我好多年沒見他了。他當時對這案子有不少自己的想法,可惜沒法證明,他也覺得挺沒勁的……”王署長嘆氣道。

“他有什麽想法?”

“我們當時認為那兇手是從外面來的,是岑琳——”王署長看看她,“你別多心,我就說說我們的推論。”

“沒關系,請說。”

“我們認為是岑琳跟那人裏應外合做了這個大案子。是岑琳等所有人都熄燈後,偷偷打開門,把兇手放了進來。岑海當時在廚房,聽到響動就走出來,結果碰上了那個兇手。岑海就死在廚房門口。岑海被殺時,可能喊了出來,這響動肯定吵醒了別人,於是兇手為了滅口,就一個個殺了過去……可周法醫有別的想法。他說,兇手可能在附近藏了一具屍體,殺了他後,冒充客人住在裏面。他還說,那兇手不是亂殺人,他是有計劃地一個個殺人。他還認為,舒巧的母親是最後一個被殺,可能是兇手準備逃走的時候遇上了她,所以只有她死在走廊上,還有圓珠筆油墨什麽的,”王署長的目光飄忽不定地在屋子裏轉悠,最後落在桌上的一盒煙上,“當時周法醫說了不少,我大致就記得這些……”

“那為什麽這些都沒有被寫到档案裏?”

王署長有點不高興了,“這些可都是他的猜想。連他自己都拿不準的事,我們怎麽能亂寫。”

“那他後來還來找過你嗎?”

“來過。視察現場,開會,可惜案子一直沒啥進展……”王署長嘿嘿笑道。

晚餐後已經是七點半了,他們繼續驅車前行。在高低不平的小路上顛簸了十多分鐘,終於來到了雙鳳旅館。

透過車窗,一看見那再熟悉不過的玫紅色鮮亮招牌,沈異書就止不住地惡心,往事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她腦海裏閃過……

母親從臥室走出來,一邊吃著瓜子,一邊哼著小曲,她的聲音悅耳動聽,卻總是跑調。父親在水池邊洗臉,一個腰肢纖細的女人從他身後走過時,他不自覺地捏了一把她肥碩的屁股,後者尖聲罵了兩句,笑著跑開了。她的弟弟走到她身邊,“姐姐,早飯吃什麽?”“稀飯窩窩頭啊。”她回答他,從廚房的櫃子裏取出一根香蕉遞給他,“這是客人房間裏剩下的。”弟弟拿了香蕉走了,他在樓梯上撞上一個男人,“阿雲呢?”男人聲音低沉地問,隔得很遠,她也能聽見這人的說話聲,也能聞到他身上的煙味。阿雲就是她母親。不久之後,樓上的房門被輕輕關上,她隱隱聽見拉窗簾的聲音。

水在嘩嘩地流。她忘了關水龍頭,有時候,她覺得她是故意不關的,除了水聲,她不想聽到任何聲音。有時,她把收音機開得很響。

她的弟弟則無時無刻不在她身邊。

“姐姐,你在想什麽?”

他總是在提問。她懶得回答時,就用一塊點心或者一塊糖塞住他的嘴,心情好時,會帶他走出院子,奔進樹林,那裏有各種各樣的小動物。她有時會抓一條蛇回來,放在某個男客人的房間,當他悻悻離去時,她便躲在暗處偷笑。而幾分鐘後,母親就舉著木棍,朝她追來,她有時逃進樹林,有時則無動於衷。

她只想要點清凈,她不在乎為此會受到什麽懲罰。

後來她發現,世界的規則差不多都是對等的,如果她父母沒有那樣任意妄為,她也不會那麽無法無天。如果她父母沒有那麽忽略她,她也不會對他們如此冷漠。那些年,她從來沒想過要回去。養母總是教她要懂得感激,而她想唯一能感激父母的就是,他們沒有把她找回去。

車在旅館門口停下時,她跳下車跑到路邊去狂吐了一番。

“你沒事吧?”她回來後,谷平問她。

“沒什麽。只是不喜歡這裏。”她朝他笑笑。

言博也走到了她身邊。還沒等他開口,她就說:“言博,你別忘了你是來幹什麽的。你未婚妻的屍體很可能就在那裏面。”

“她已經不是我的未婚妻了。”他似乎完全無所謂。

旅館的老板臉色陰沉地打開了門,她認出那是她叔叔岑洋,她沒跟他打招呼,也沒人給他們作介紹,似乎沒這個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