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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電話鈴聲把郭徽叫醒。茫然的他睜開雙眼,定了定神,然後一陣頭疼把他拉回了現實,他看了看四周圍,發現自己躺在客廳的地上。

郭徽扶著旁邊的沙發坐起身來,感覺到渾身酸疼難受,再加上發脹的大腦,讓他一時間無法判斷自己的手機在什麽方位催促著他。

郭徽收腿想站起來,結果聽到一聲叮咣的聲音,他往地上一看,是一個空酒瓶子被他碰倒了,這讓他回憶起來他頭天晚上好像一直這麽坐著喝酒。

起身從茶幾上扒拉開另外兩個空酒瓶子,郭徽拿起了還在吵鬧的手機,接起了電話。

“郭總,您今天過來麽?有個部門經理級會議十點半開始,您之前說要參加的。”

電話那頭傳來了小西的聲音,郭徽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十點一刻了,這個時間他想參加也來不及了。

“我有點事,不參加了,讓徐總主持吧。”郭徽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不像是一個宿醉的人發出來的,“對了,這兩天我還有什麽安排麽?”

“暫時沒有,最近的就是後天的庭審。”

“好,我這兩天有點事情,應該都不去公司了,有事給我打電話吧。”

掛掉電話以後,郭徽又瀏覽了一下手機的消息記錄,拋去工作上的事,什麽都沒有。他給裴雪的經紀人發了條微信詢問情況,不過一會對方回復說到目前為止,還是完全聯系不上她。

郭徽到衛生間使勁用涼水洗了洗臉,他雙手撐在洗手池上,對著鏡子看了看對面的自己,他身上還穿著襯衫和西褲,襯衫上全是褶子,並且被一夜出了又幹幹了又出的汗浸得又酸又臭,而他自己則面色發白,發型也完全亂了。

郭徽用水理了理頭發,然後站直身子對著鏡子裏的自己,一顆一顆地解開襯衫的扣子,把它脫了下來,扔在洗手池裏,然後光著膀子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拿起手機,卻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麽好。他不抱任何希望地又撥了一次那個電話,結果也並沒有給他任何希望,他突然開始懷疑裴雪這個女人是否真的在他的生命裏出現過,還是說自從幾年以前的那時起,自己所經歷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夢境。

郭徽不想讓自己陷入這種無所事事的狀態裏,但是他又確實什麽都不想做,也什麽都不能做,他能感覺到裴雪從他生命裏消失的腳步,因為這種感覺他曾經經歷過。這感覺讓他非常害怕,而他現在這種失魂落魄的狀態讓他仿佛一下就回到了多年前,斯坦福的那個漆黑的樹林裏。

當郭徽隱約聽到了白靜的呼喊聲時,周遭的世界突然開始變得安靜了。他奔跑著,尋找著,耳朵裏滿是自己的心跳聲。

眼前突然出現的那兩個人,以及那幅畫面,讓本來處於運動狀態下的郭徽停住了腳步,等他再反應過來,已經一屁股跌坐在地,嘴巴張得老大,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看向左右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只剩漆黑的樹林在微風吹拂下,擺來擺去。

等他把眼睛再次轉回前方的時候,卻發現那兩個人都在看著自己,一個目光裏帶著希望,另一個則是恐慌。他大腦那時一片空白,不敢去迎接其中任何一個目光。

那兩個目光漸漸變化了,一個變得絕望,另一個變得輕蔑。那個絕望的眼神隨著時間逐漸黯淡,最終熄滅了。而另一雙眼睛卻越發有神,越發明亮,明亮得甚至要把郭徽的靈魂也給穿透。那眼睛的主人露出邪魅的笑容,身體的動作力道越來越大,越來越猛烈,而他身下的女人,卻漸漸不再發出一點聲音。

這時的郭徽才緩過神來,他歪歪扭扭地站起了身,往那個方向跑去,他一邊跑一邊大聲呼喊,並不是希求那些沉醉在燈紅酒綠裏的人們可以聽到,而是給自己壯膽,看看能不能嚇走那人。可是那人完全不為所動,郭徽一開始的怯懦已經讓他在這場交鋒中徹底敗下陣來,那個美國男孩在酒精和荷爾蒙的作用下,已經完全不懼怕他了。

這種輕蔑令郭徽感到恥辱,他感覺自己的血流得越來越快,步伐也越來越堅定,他的雙手攥緊了拳頭,準備沖上去給他致命一擊。

然而,他卻突然被地上突起的樹根絆倒了,像個小醜一般直直地摔了出去,摔到了離他們不到五米的位置。在倒下的瞬間,由於他的雙手還在做戰鬥準備,因此根本沒有意識到這種情況,他毫無保護地拍在地面上,腦袋也撞在不知道什麽東西上,一股熱流隨即傳到他臉上,他估計自己流血了。

他聽到了來自前方的大笑,笑聲直達他的腦海,在其中盤旋環繞。他的眼睛被血水迷住,不辨方向,只好根據聲音的來源強撐著起身,又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往前撲去,卻突然又被一股重擊擊中了額頭,便再也沒有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