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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我那幅畫是宋朝人做的假?”

“你聽我慢慢說,一來,如果是宋人所作的話,也不能叫造假,而是為保存流傳。宋朝人已經對文物有了一種保護的意識,而且收藏古董、古人字畫,更是成為了當時的知識分子階層的一種愛好。當時的知識分子跟現在的那些吊兒郎當的大學生不一樣,那些科考上來的才子們,個個都是頂尖的人才,琴棋書畫那都是必修科目。你要是不懂這些,你都不好意思跟別人打招呼。而當時這樣一批知識分子中的書畫高手臨摹古人的名作,也就變成了一種風尚。據史料記載,他們的臨摹程度很多都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比如宋朝的大書法家米芾,就是此中高手。而這些宋人的畫就變成了仿唐人的畫中最為貼切的精品,雖然也都是些後人的作品,但他們的價值是可想而知的。”

“那我的那幅畫不是也很值錢嘍?”劉勝利試圖把無知進行到底。

“只是可惜啊!你的那幅又是後人再仿宋人的作品,朝代應該是明清的。”

“什麽?這玩意還有再仿?”劉勝利有點誇張地睜大了眼睛,一點也沒有剛才穩重了。

“對呀,反正真品早就沒了,宋人的東西就變成了第一真品,後人再仿制也不足為怪。”

“那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這就是考驗眼力了,不過說實話,你的那個東西仿制得相當好了。”

“哦?願聞其詳!”

“從閻立本作品許多摹本可以看出來,此人的筆法十分分明,方折、虛筆、實筆都運用得很純熟,而他對於墨跡的掌握也十分具有個人特色。這都是一個好的畫家筆法圓潤、自然的體現。而你的那幅《太宗遊獵圖》在這些方面做得真的是非常到位。”

“那你怎麽知道這幅畫是明清畫的?”

“首先來說,鑒定一幅古畫,講究考和鑒,‘考’就是在故紙堆裏找這位畫家的關於這幅畫的記載,比如他的詩文,他在二十四史的傳記中相關事跡的記載,等等。原來宋朝人都以為《唐明皇幸蜀圖》是李思訓的作品,但是後來根據史料做了年代推算,李思訓早在唐玄宗登基前就死了,他怎麽會畫出唐玄宗到蜀地的畫來呢?這就叫考,考出來了偽作。而我在史料中根本沒有找到閻立本畫過什麽《太宗遊獵圖》,當然這並不能說明閻立本就沒有畫過這幅畫,但我們也並不能用考證方面的知識來解決這幅畫到底是不是偽作。”

“那該怎麽辦?”

“所以,只能用鑒的方法,‘鑒’說白了就是比較。跟那些宋朝的摹本進行比較,看這幅作品有沒有那種統一的風格存在。你看過王大山的那個《古董鑒賞》節目嗎?”

“因為跟他算是朋友,所以總要看一下的。”

“那裏頭的專家鑒定畫作的時候,常會說一句話,記得嗎?”

劉勝利搖了搖頭。

吳老板又是一笑:“他們會說,這個跟作者的風格相差甚遠,形似神不似,所以是偽作。”

“嗯,這句話我確實聽過。”劉勝利不住地點頭,其實他根本沒有看過《古董鑒賞》節目,不過他卻演得十分真實,就連一旁的張芃也跟著點頭。

“其實他們說的不過是些屁話!”吳老板的話說得越來越有勁,“因為過去找畫家求畫的人很多,而一些畫家本身就是大官僚,又不好駁了好友的面子,所以常常總是應付兩筆了事。這些作品其實是真跡,只不過在藝術構思和布局上,相對潦草,而這樣的作品很多竟然被有些專家誤診,做了偽作的判斷,這是不負責任的。還有一些人是有人代筆,比如最有名的唐伯虎,就是他的老師周臣代筆的,而周臣的畫作比起唐伯虎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代筆者的作品難道就要統一被認為是贗品嗎?這顯然也是不合適的。所以光說什麽形似不神似的,解決不了畫作價值的根本問題。而你的這幅畫,就是畫作中偽作的精品。因為無論從什麽方面來講他對閻立本風格的延續有著驚人的相似,甚至有更為超越他的地方。但這幅畫作有個驚人的缺陷。”

“是什麽?”劉勝利做出聽得出神的樣子來。

“問題出在了絹紙上,宋代的絹紙,絹細勻而厚密。但是由於其有千年的歷史了,這些絹紙肯定會變得非常的堅硬,而且在很多地方會起皺,絹紙的各處都會有碎紋或裂紋。而你的這幅《太宗遊獵圖》的絹紙表面上像舊的,而裏邊卻有著新活的特點,且顏色並沒有這麽古舊的特點,很明顯是明清時候的仿品。”

“也就是說,這東西不值錢?”劉勝利的語氣中似乎更加注意這幅畫的價值。

“看你怎麽理解,作這幅畫的作者,可以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畫一幅仿品出來,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在絹紙這上面下功夫。雖然落款什麽的都是閻立本,但是很顯然,作者並沒有刻意隱瞞這幅畫的年代。我想他畫這幅畫只是為了畫一幅屬於自己的作品,很顯然他充分研究了閻立本的繪畫風格,又經過了反復的練習,其繪畫技巧已經超越了同時代的很多畫家。這幅畫的藝術價值是不可估量的。但是可惜,在現在來說,這幅畫如果被釘上了贗品的標簽,即便他的藝術價值再高,也難以變為值錢的寶物了。這就是咱們這個時代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