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藍鴿之章 埃利奧特和他的E.T.

我們耐心地等待著法醫司法鑒定所的毒物分析結果,把它當成解開死亡真相的鑰匙。可屍骨已經掩埋了長達十年的時間,“鑰匙”會不會都生銹了?這是我最大的擔心,如果找不出死因,後面的調查也便無從下手,難上加難。現在已經夠復雜的了,有嫌疑的對象全部都是死者的親屬,有兩個當年都是十三歲的小孩子,是死者的外甥,另外兩個成年人分別是死者的姐姐和姐夫。根據鑒定報告所給出的分析數據來看,喬家的庭院就是第一藏屍現場。目前,能夠著手調查的方向就是去找作案動機。

我盯著受害人呂伊娜的照片,咬著筆杆問:“可是,誰會去殺害一個患有唐氏綜合症的殘障人士呢?她的存在能給人構成多大的威脅?”

“這可難說,世上的殺人動機千奇百怪,某些兇手本身就具有反社會人格,聽說有人還把墓地裏找來的屍體藏在家中當做收藏品,犯罪行為產生的深層次原因就是人類心態失調導致的人性扭曲,許多真相往往都超乎你我的預料。”

“我說,你好像越說越離譜嘍!”我斜睨著視線看他。

“幫你發散思維。”他揚起眉毛。

“那你呢?”

“我在查滑雪場事故的資料。”

“查到了嗎?”

“還沒。”

我開始把喬家五口人的照片一字排開,一個一個研究,各個擊破。

父親:喬梓沖。

母親:呂伊諾。

阿姨:呂伊娜,死者。

長子:喬唯。

次子:喬奕。

呂伊娜的死亡時間是2002年,戶籍信息上顯示,呂伊娜自出生起就一直住在聖水的父母家中。聖水是一個縣,距離嶼城500多公裏,在她的父母相繼過世之後,她才搬到嶼城的姐姐家中,由姐姐、姐夫照料,直至失蹤,報失蹤案的是死者的姐姐呂伊諾。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呂伊諾、喬梓沖合謀犯罪,他們合謀殺死呂伊娜,再由其中一個人去報失蹤,以免引起警方的懷疑?”

“嗯。可以作為一個可能性,但要有證據支持才行,不可以憑空臆想。”司徒南盯著電腦屏幕說。

唉,我知道他又來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時常發生爭論。

“你的意思是,難道證據就不會騙人了嗎?”我知道,這是司徒南一貫的理念,證據、證據,在所有案件偵破中只有找到了證據才能理清思路,傳統意義上來講,的確如他所說,要想成功地對一起謀殺案的兇手提出起訴並定罪,必須要拿出確鑿的法醫證據、目擊者和作案者的證詞,或者有力過硬的間接證據。但這些對於特案科接受的案件往往都不適用,屍體檢驗的難度和目擊者的缺失都為尋找證據增加了障礙。我最尊敬的一位心理學老師告訴我過我“人的一切行為,包括犯罪行為,都是受思想支配的”,恩格斯說過“就個別人來說,他的行動的一切動力,都一定要通過他的頭腦,一定要轉變為他的願望和動機,才能使他行動起來”。

“如果想了解莫紮特,就得先研究他的音樂。”若能從心理分析的角度入手,先研究這個“他或她”的罪行,再從這個角度推導到犯罪原因。兇手是如何犯案的?為什麽會以“這種方式”而不是“那種方式”犯案?若能把自己放在攻擊者的角度,以他的視角去進行思考,隨著他一同進行謀劃、理解和體驗攻擊者的滿足感,洞察攻擊者的內心世界,發現兇手的思維方式,從而得到某種推理的直感。

我把這一大堆心理學的理論統統給司徒南“背誦”了一遍,卻遭來對方的一陣嘲笑:“你真是一個認真做課堂筆記的好學生。你的老師一定很喜歡你吧?”

我承認自己是有點掉書袋,可教條不也是菜鳥刑警起步的必經階段嗎?“那你說,這家人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非要殘忍地殺害一個弱勢的人?”

“我正在找。你就在一旁嘰裏呱啦地打擾我。”他頓了頓,擡起頭說,“你剛才不是說死者對別人難以構成威脅的嗎?現在又推測有人要殺她滅口,你自相矛盾了哦。”

“那那,你不是說作案動機往往千奇百怪,說不準是什麽呢!就連福爾摩斯不是都對華生說過‘別把不可能和不太容易混為一談’。”講完這句我才意識到,這不是他之前跟我說過的話嗎?我吐了吐舌頭,頓時有點臉紅。

“呵,不錯哦,能夠學以致用,真是個好學生。看來,不僅僅是課堂筆記功力好,記憶力也不錯。”這下我徹底閉嘴了,不想再在他面前露怯。

“當務之急,是從疑點開始。”司徒南在我面前按了一下筆管上的按鈕。

“疑點?”

他點點頭:“嫌疑人犯罪就像騙子撒謊一樣,只要騙子說了第一個謊,就要說第二個、第三個以及更多的謊言來圓謊,這麽多謊言說下來,怎麽可能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呢?我們的任務正是找出這些蛛絲馬跡,從而揭曉問題的答案,揪出這個藏在暗處的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