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剖心(第5/14頁)

裴素雲一愣:“你的問題?唔,我都忘記你問的是什麽問題了……”

“沒關系,你回答得很好。”

兩人都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裴素雲才輕聲道:“開始時你說,有許多問題的,還問嗎?”

袁從英皺了皺眉:“還是不問了吧,我不喜歡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

裴素雲咬了咬牙,冷笑道:“問吧,長痛不如短痛。我都不在乎,你怕什麽?”

“我不是怕。”

“那是什麽?”

袁從英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低頭沉默著,裴素雲看著他的側臉,柔聲道:“袁先生,請你問吧,今天之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我願意說給你聽,也希望讓你了解我。”

袁從英淡淡地道:“唔,有人了解你嗎?”

裴素雲一愣,她沒有想到袁從英會這樣問,認真想了想,方道:“似乎沒有人……真的了解。”

“是嗎,連錢歸南也不了解你嗎?”他問得若無其事,裴素雲聽在耳裏卻是字字千鈞,刺得心上一陣陣銳痛,用痙攣的手指抓緊衣襟,她冷笑著回答:“他也只了解一些。”

“哦?”袁從英突然擡起眼睛盯住裴素雲,步步緊逼地問,“那麽你了解錢歸南嗎,是也了解一些,還是很多?你究竟知不知道他都在幹什麽,又知道多少?”

“我……”裴素雲好像被兜頭澆了一桶冰水,森嚴的寒氣頃刻便浸透她的身心,她閉了閉眼睛,良久才無力地回答,“袁先生,你要了解的是我,沒有必要提錢歸南,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會回答任何關於錢歸南的問題。假如你一定要問,那我就只好走了。”

袁從英沉默地看著她,少頃,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輕聲道:“屋子裏有些悶,我開下窗,好不好?”

窗扇開啟,新風入戶,樓下巴紮上的喧鬧之聲猛然湧進室內。溫暖的春日午後,幹燥香甜的空氣醺然醉人,卻與他們的心境迥異而隔絕。袁從英坐回桌邊,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像剛才那樣對你……有時候我也會控制不住自己。”見裴素雲不理睬,他又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急著回去吧?”

暖風輕輕吹拂在臉上,裴素雲的心重又軟下來,這才擡眼看了看他:“嗯,現在還早……還有些時間。”

袁從英明顯地松了口氣:“那就好,要不我們還是談些別的吧?其實我一開始就想問你,既然是梅迎春約你來,為什麽你見到我的時候卻絲毫都不意外?”

“因為我早聽說過你在伊柏泰做的事情,我也知道蒙丹是梅迎春的妹妹。所以梅迎春會與你相識,並不奇怪。”

袁從英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問:“有關伊柏泰的問題,我可以問嗎?”

裴素雲十分鎮定地回答:“應該不可以吧。”她端詳著袁從英,微笑著反問,“你這麽聰明,難道不能從中猜出些什麽?”

袁從英垂下眼簾:“大概可以猜出來,裴家在沙陀磧裏守護的秘密,應該和伊柏泰有關系。”

裴素雲雙眸閃爍,面頰重新紅潤起來:“你猜得很對,而且還有一點可以告訴你,伊柏泰就是由我的曾祖父裴冠設計並開始建造,而最終由我的父親裴夢鶴和藺天機一起督造完成。”

袁從英大吃一驚,不覺瞪著裴素雲喃喃自語:“竟然是這樣。難怪我在伊柏泰的水井蓋上看見了薩滿的神符。”

裴素雲輕籲口氣:“所有這些飾有薩滿神符的水井,都是當初由曾祖父裴冠主持勘測沙陀磧和周邊的地下暗河後挖掘出來的。”

袁從英情不自禁地感嘆:“真沒想到,裴冠竟然在庭州留下了這麽多神秘的印跡,而你和伊柏泰、沙陀磧也有如此深的淵源。”

裴素雲再次悠悠地嘆了口氣,低聲應道:“我把這當作宿命,今生今世都難以擺脫了。可悲的是,這樣的命運只能由我一人來承擔,再無人可以依托。”

她探手從懷裏掏出個小小的絹包,從裏面抽出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擡頭看了看袁從英,把紙推到他的面前:“喏,上回你忘記拿了,還給你。”

袁從英展開一看,原來是自己畫了神符的紙,那天他深夜去找裴素雲,就是想取回這張紙,結果卻給忘了。他這麽想著,不覺納悶地問:“你事先並不知道今天能碰上我,怎麽還隨身帶著?”

裴素雲避開他詢問的目光,不答話。望著她嫻靜柔美的側影,袁從英心有所悟,一時竟不知說什麽是好,連忙定神去看那紙,這才發現,原先自己在紙上只畫了兩個神符,裴素雲又給添了兩個,一共成了四個。神符的下邊,她還注了一首五言律詩。

伏羲演八卦,文王還未生。

澤中覓凈水,雷動火龍驚。

風起雲方滅,鉆山復出塵。

逡巡脫困路,背後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