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瓊西與比弗(第4/12頁)

“不,”比弗對自己說,“別想這些了,好嗎?快別多想 了。”

他也不用多想。再過一兩分鐘,或者最多三分鐘,瓊西就會拿著摩擦膠帶回來。問題是,在瓊西回來之前,他能想些什麽呢?他能想些什麽讓自己感覺好些 呢?

杜迪茨,可以想杜迪茨。只要一想起杜迪茨,他就覺得開心。還有羅伯塔,想她也是一件開心事兒,這毫無疑 問。

比弗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他想起了那一天,那個身穿黃色連衣裙、站在楓樹巷自家車道盡頭的小女人。想起她見到他們的情景時,他的笑意更深了。她也那樣叫她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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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迪茨!”那個穿著印花裙子、頭發開始花白的小個子女人叫了一聲,便從人行道上朝他們跑 來。

杜迪茨正跟新朋友們一道興沖沖地走來,一邊結結巴巴地說個不停,他左手抱著史酷比飯盒,右手牽著瓊西的手快活地一走一甩。他說的話似乎主要是些發音模糊、缺乏連貫的詞語,但比弗驚奇地發現,自己差不多都能聽 懂。

一看到那個頭發開始花白的小個子女人,杜迪茨就松開瓊西的手奔上前去,母子倆都在跑著,這使比弗想起一部有關馮·克裏普斯或馮·克來普斯或類似名字的歌手組合的音樂劇。“媽咪!媽咪!”杜迪茨欣喜萬分地叫 著。

“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你這個小淘氣,淘氣的杜迪 茨!”

兩人摟在一起,杜迪茨的身形要大得多——而且還要高兩三英寸——比弗不由得做了個苦臉,以為那小個子女人會被壓扁在地,就像必必鳥動畫片中的大野狼總是被壓扁在地一樣。可是,她卻抱著他轉起圈來,而他則翹起穿著運動鞋的雙腳,歡天喜地地笑得合不攏 嘴。

“我正要進屋去報警呢,你這個遲遲不回家的淘氣包,你這個淘氣的 杜——”

這時,她看到了比弗和他的朋友們,於是放開兒子。那欣慰的笑容不見了,她表情嚴肅地朝他們走來,腳下是哪個小姑娘畫的跳房子的方格——比弗想,這遊戲雖然簡單,杜迪茨卻永遠也不會玩。太陽終於出來了,在陽光的照耀下,她的臉上有淚光閃 爍。

“糟了,”彼得說,“我們有麻煩 了。”

“保持冷靜,”亨利飛快地低聲說道,“讓她罵好了,罵完了我再解 釋。”

但是他們低估了羅伯塔·卡弗爾——他們拿許多成年人作標準來度量她,那些人總是認為他們這種年齡的孩子似乎都不學好,除非事實證明他們清白無辜。羅伯塔·卡弗爾不一樣,她丈夫艾爾斐也不一樣。卡弗爾夫婦與眾不同。杜迪茨使得他們與眾不 同。

“孩子們,”她重新開口道,“他是不是亂跑了?是不是迷路了?我特別不放心讓他自己走,可他太想這樣了,他想當個真正的男子 漢……”

她伸出一只手用力握了握比弗的手指,另一只手握了握彼得。然後,她松開他們,又一視同仁地握了握瓊西和亨利的 手。

“太太……”亨利開口 道。

卡弗爾太太凝神望著亨利,仿佛想讀懂他的思想。“不只是迷路,”她說,“不只是亂 跑。”

“太太……”亨利再一次欲言又止,可很快他就不想作任何掩飾了。她望著他,那雙綠眼睛與杜迪茨的一模一樣,只是更智性,更敏銳,顯出理解和探究的神情。“是的,太太,”亨利嘆了口氣,“不只是亂 跑。”

“因為他通常都會直接回家。他說他能看到路線,所以不會迷路。他們有多少 人?”

“噢,有幾個。”瓊西回答,並迅速瞥了亨利一眼。一旁的杜迪茨在鄰居家的草地上發現了最後幾棵已經結籽的蒲公英,這時正趴在地上,一邊吹,一邊看著那軟軟的絨毛輕輕飄散。“有幾個孩子在捉弄他,太 太。”

“是大孩子。”彼得補充 道。

她的眼睛再一次逐個打量著他們,從瓊西到彼得,再從彼得到比弗,然後又回到亨利身上。“跟我們一起進屋吧,”她說,“我想聽聽是怎麽回事。杜迪茨每天下午要喝一大杯‘大力士’——那是他的專門飲料——但我肯定你們更願意來點兒冰茶。好 嗎?”

三個人一同望向亨利,亨利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好的,太太,有冰茶就太好 了。”

於是她把他們帶回了家——楓樹巷19號的那棟房子,在隨後的許多年裏,他們將在那裏度過無數的時光——不過真正帶路的是杜迪茨,他蹦著,跳著,時而把黃色史酷比飯盒舉過頭頂,但是比弗注意到,他在人行道上所走的路線總是非常精確,也就是說,與人行道和街道之間的綠草帶幾乎總是保持一英尺的距離。許多年後,在發生那個姓林肯霍爾的女孩的事件之後,他會回想起卡弗爾太太的話。他們都會回想起來。他能看到路 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