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朦朧的晨光中,我慵懶地翻了個身。好久沒睡得這麽踏實了,踏實到連擾人的清夢都沒做上一個。昏暗的天光從窗簾窄窄的縫隙間擠進來,混沌極了,讓人分不清時辰。

我眯著眼,從枕下摸出手機看了看,早上十一點半。

十一點半?我“騰”地一下坐了起來,沖著白花花的墻壁一聲狼嗥——“靳睦涵,大巴幾點開?”

我這麽一吼,靠窗的那團身影動了動,卻並未完全蘇醒。我二話不說跳下床,用力搖晃他的肩膀:“快醒醒!我們要遲到了!趕不上車了!”

“嶼安你別搖了,我頭好疼。車是中午的怎麽會趕不上呢?時間我沒具體看,要不然你自己看一下,票在我外套兜裏。”

我拖鞋都來不及穿,從衣帽架上拽過他的衣服一陣翻騰。“衣服裏沒有啊!擱哪兒了?你是不是記錯了?”

靳睦涵聞聲,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緩緩坐起來:“真笨!連票都找不到。拿來,我找。”

然而就在十來分鐘之後,當他將衣服、褲子統統翻了個遍卻兩手空空的時候,他的表情瞬間凝重了——

“嶼安,票不見了。”

“不見了?什麽叫不見了?”我大驚失色。

“真的不見了。不知道弄哪兒去了。”

誠惶誠恐之余,我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難道是吃晚飯時候落餐廳了?或者是跳鍋莊的時候被人偷了?再不成難道是昨晚上喝酒的時候弄丟了?對啊——他喝到興頭上那會兒好像還將衣服甩到過地上來著。

雖然結果已然明了,我卻不甘心,我們將整個兒房間找了個遍,甚至連床底都翻了,卻還是一無所獲。我急得就差嚎啕大哭,而就在淚水溢出的前一秒,靳睦涵外套一披:“嶼安你等著,我現在再去買兩張。”

話音一落,他便“啪”地一聲閃身帶上房門。

二十分鐘以後,有人敲門。

我料定是靳睦涵,一個箭步沖上前並迅速扭開門鎖。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淅瀝的雨,淋得他全身上下濕乎乎的。他一臉沮喪地聳著肩:“對不起嶼安。”

“怎麽了?今天走不了了?那明天的呢?明天的買到了嗎?”

他走進屋子並轉身帶上了門,目光左右躲閃:“大巴公司說夏季雨水多。昨晚山中的一場大雨導致山體滑坡,道路坍塌,通往郎木寺的路被亂石堵住了,現在各方都在奮力搶險,最早也得等到後天淩晨才能通車。”

真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不不不!這哪裏是什麽天有不測,明明就是命運作弄!如此一來,我們不得不將住宿時間延後。

這一路簡直困難重重,可靳睦涵一再安慰我說有他在一切都不會變得太壞,大不了浪來斬浪,風來擋風!

就這樣晃晃蕩蕩好幾日。我要麽畫畫,要麽躲在房間裏看電視劇。無聊到心慌就跑去距離最近的茶館喝甜茶。而靳睦涵則閑不住,成天到晚在鎮上亂逛,他往往到了飯點兒才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有時候他帶回一束路邊采來的野花,有時候是半斤能撬掉大牙的牦牛肉。我照舊每日兩通電話,父親那邊情況尚未好轉卻也並未惡化,而撥給冷英凱跟韓露的電話卻通通石沉大海。

第三日清晨,天光明媚極了。我洗漱完畢化了淡妝走去鎮上散步。就在廣場正對面的一家特色甜茶館門口,被陌生人叫住。站在我身邊的是一個小男孩,大概十三四歲的樣子,個頭不算太高,卻也與我比肩。

我問他有什麽事嗎?他看著我的臉卻不直接回答。

良久,男孩小心翼翼地開口道:“姐姐,從第一天在廣場上見到你我就開始跟著你了。可是一直沒找到跟你獨處的機會。我叫方平,我認識你可你不認識我。有人給我看過你的照片,是一個漢族大哥哥。你姓鄭對嗎?”

我狠狠愣在原地,秉持一臉矇昧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他一席話說完,讓我站在原地等一等,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詢問原因便撒腿跑開了。

起初我以為這是一場不懷好意的惡作劇,直到叫方平的男孩重新回到我的面前。然後用一個隱秘的眼神引我到甜茶館後門,接著一臉神秘地從懷裏掏出一紙信封遞給我。

“大哥哥跟我說你是他的女朋友,還說如果有天你來到這裏,讓我在沒任何旁人的時候將這個單獨轉交給你。”

“……”

我隨之反應了一下,試探著問他:“是跟我一路的那個哥哥嗎?”

方平一臉篤定地搖搖頭。

“那你能跟我說說他的長相嗎?”

經過一番不怎麽精準的描述,我意外地發現,那人居然是冷英凱。

“他什麽時候將這個交給你的?”

“……”方平歪著腦袋回憶。

沒等他回答,我又迫不及待追問道:“幾天前?幾個月前?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