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浮屠 第三話 蠱

死亡只是人生中必然經歷的一個階段,其本身也許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神陰影降臨到自己頭上的煎熬。

玉飛燕得知自己也中了“蠱”,心灰意冷之極,她把手槍子彈頂上了膛,準備在最後時刻給自己太陽穴來上一槍。

那俄國人白熊雖是個喪心病狂的亡命之徒,但真正輪到他自己要死的時候,也止不住臉上肌肉陣陣抽搐,獨自一人坐到樹根上,誰也猜不出他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而緬共遊擊隊的幾個幸存者,此時卻沒什麽意外之感,因為他們早已習慣了承受和面對自身的死亡,羅大舌頭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他如同是一個身患絕症,無藥可救的等死之人,突然得知隔壁的那幾位鄰居,也患上了跟自己一模一樣的症狀,心裏那叫一個踏實。

只有阿脆心思細密,她看姜師爺臨死前枯瘦得猶如一具幹屍,就問司馬灰,既然探險隊的全部成員都中了邪術,卻為何不是同時發作?是否存在著某種順序或者規律?以前在隧道裏修築公路的美軍工程部隊,曾有大批人員失蹤,他們是否同樣死於這陰險詭異的蠱術?降頭或蠱毒的概念太模糊,如果能找出它的根源,或許還能有救。

司馬灰說我估計凡是中了邪術的人,根據其抵抗力和體質不同,死亡的順序似乎是有一定規律。姜師爺身體雖然不錯,這把年紀了還能翻山越嶺,但他畢竟年老體衰,目茫足鈍,氣血不比壯年,所以是他最先發作,隨後就是探險隊中年齡排在第二的“草上飛”,如果我所料不錯,接下來會死的就應該是那個俄國佬了,而最後死亡的則是Karaweik。

司馬灰說到這,轉頭看了看Karaweik,只見他雙手抱頭,滿臉都是絕望已極的神色,在緬甸,做過和尚的人都不怕死,在他們的觀念中,死亡只是另一個輪回的開始,但是當地人大多畏懼邪術,認為鉆進腦中的蟲子,會吞噬掉活人軀體內的靈魂,所以Karaweik抱著腦袋,只是在反反復復說著一句話。

司馬灰聽出Karaweik不斷念叨的似乎是個“蟲”字,心覺奇怪:“腦袋裏哪來的蟲子?”但隨後他就想到了,居住山區叢林裏的人們,通常將各種昆蟲,看作是降頭和巫蠱等邪術的媒介,因為蟲性離奇,往往使人難以理解,就會更覺得降蠱之事邪得緊了。

常言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Karaweik的這句話,使司馬灰和阿脆忽然覺得探險隊遇到的致命威脅,很可能是因為在不知不覺之間,體內寄生了“柬埔寨食人水蛭”的蟲卵。

據說柬埔寨食人蛭習性特殊,一個宿主體內只能寄生一只,如果在女皇水蛭未成形前宿主死亡,它也會隨之化為濃血,並且不能寄生於冷血爬蟲體內,否則只會生長為普通螞蟥,然而自從探險隊從幽靈公路塌方處,進入了這條山谷深處的蟒窟,遭遇到柬埔寨食人蛭的襲擊,當時被火焰噴射器焚燒的巨型水蛭,軀體酷似人形,而附近窪地中的水潭裏,還聚集著更多的同類,如果沒有相當數量的死人屍體,它們怎麽可能生長成這樣?也許咱們今天遇到的女皇水蛭,就是以前失蹤在野人山裏的遇難者。

姜師爺中了降頭後形容枯槁的樣子,就如同有條柬埔寨食人蛭寄鉆到了他體內,漸漸吸耗盡周身精血和腦髓,到最後被成形的食人蛭借其死屍軀殼換形,也成為了這死水巢穴中的螞蟥母體,所以他的頭顱才會突然裂開,那是女皇水蛭已經入腦了。

阿脆雖然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可一想到自己體內有“柬埔寨食人蛭”寄生,這種死法實在太過恐怖,不禁臉上失色,驚問:“我自打進野人山起,始終沒有接觸過生有螞蟥的死水,為何也會被水蛭附身?”

玉飛燕在一旁聽到司馬灰與阿脆之間的談話,似是還有一線生機可尋,就插言道:“要是你能知道身體裏為何會附有水蛭,也不至於中此邪術了。野人山裏的環境潮濕悶熱,瘴癘蔓延,植物、水流、空氣、泥土、雲霧、泥沼都很危險,柬埔寨食人蛭甚至可鉆透衣服鞋襪和皮肉,可謂無孔不入,沒有什麽辦法可以保證絕對安全。但如果所謂的蟲蠱,只是體內有螞蝗吸人血髓,咱們是否還可想些辦法解救?”

阿脆深通醫理,在緬共遊擊隊裏,曾多次治過被吸血螞蟥咬傷的人,她搖頭說:“如果水蛭附在體外,可以直接用煙頭去燙,或是將草紙燃煙去熏,總之有很多辦法可以對付。但腹中或腦顱內爬進了水蛭,除了開刀動手術取出之外,絕無它策,以眾人目前的處境,性命只在頃刻之間,別說根本就沒辦法開刀,就算立刻被送到醫療設施先進的醫院裏急救,也已經完全來不及了。”

玉飛燕接連想了幾個辦法,卻都不可行,比如自行吞食毒藥,那倒是有可能毒死體內的螞蟥,但這種舉動無疑於自殺;柬埔寨食人蛭周身都是吸盤,它會死死附在活人身體中,不是尋常的寄生蟲可比,就算你嘔盡了膽汁,也難以將其從腹中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