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王八

在咱們中國,如果被人罵做王八,那一定是件奇恥大辱的事。盡管算得上是個胡作非為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好在我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麽罵過。王八本來是一種我們鎖熟知的動物,只不過我也分不清它到底是烏龜還是甲魚。不過千百年來被當作一句罵人的話,我想它心裏還是很委屈的。

我倒是認識一只大王八,因為是我親手把它帶去了青城山的道觀裏。

2009年秋天,我接到一個自稱是某區縣房管部的電話,來電的人姓周,他自稱是該部門主任。他說他們工程部的人反應上來說,目前的工程進度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阻力,還發生了一些非常玄乎的事情,於是現在工人們暫時不敢開工。他是從他其他朋友那裏打聽到我的消息的,因為我曾經幫他的那些朋友大概處理過事情。他說在電話裏是說不清楚的,情況很復雜,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於是希望我能夠去他們單位一趟,由於是郊縣,他考慮得到是周到,他告訴我,你打車來吧,別坐巴士,費用我們給你報銷。

老實講,我算是個憤青,但是我並不是不理智的那種,只不過對待這類國家機關部門的人群,我往往也帶著有色眼鏡,正如他們常常會帶著有色眼鏡看我們一樣,其實我小時候並不是這樣,我甚至會在學雷鋒做好事後,還要行個少先隊員的隊禮,告訴他們不用謝我是少先隊員。可是到後來漸漸長大,開始發現原來我生存的這個世界和起初承諾的世界有太多不同,若非長時間接觸陰暗面,或許很多冠冕堂皇的東西我還真是相信了。可是慢慢的發現,原來理想跟現實的差距還真是很明顯,我也就開始小鳥般的憤怒,馬景濤般的咆哮,尤其是在面對種種我認為的社會不公時,常常會對著電視破口大罵比出中指,但無奈的是,我依然是那個在角落裏的小角色,沒有人會在乎我們到底在呼喊什麽,既然改變不了現狀,唯有改變自己。我雖然談不上富有,可也稱不上是窮人,我的日子能夠過得挺滋潤,卻無法掩蓋每天在報紙新聞上看到的一片糟心。自打一個社會的形成開始,矛盾便始終存在,不過人與人的矛盾漸漸演化為官與民的矛盾,我開始沉默不語,開始得過且過,試圖用一種麻木的態度來適應一個麻木的環境,煩惱成了習慣,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這是我這麽告訴自己的,所以在接到那通電話的時候,我依舊懷揣著對他們這種人群的抵觸情緒,我很愛我的祖國,不過我對那群吃著百姓的供養,卻仗勢欺人的人,實在是沒有好感。於是我有點酸溜溜的說了句,沒事,我不打車,我自己有車,不用你們報銷了,以此來表達我對他們看到民眾態度的不滿。

賺他們的錢,算的上是最痛快的,因為他們有錢,錢是怎麽來的我並不清楚,不過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作為人民的一份子,我想我還是有充足的理由來狠敲一筆,我吃飽喝足了,起碼我們又多了個豐衣足食的百姓。

上午出門,中途在路上的郵亭下了道,一個人獨享了一次郵亭魚的美味,我始終無法抗拒對魚類的偏愛,小時候就聽說愛吃魚的人聰明,長大能當科學家,而我這麽一個愛吃魚的人,卻沒有天理的選擇了當一個獵鬼人。

到了他們辦公室大概是在中午1點多,大廳門口的保安欄了我很久,說他們下午2點才開始上班,死活不讓我上樓去,看在我打不過保安的份上,我只能給先前打來電話的那個主任聯系,幾分鐘後,他來到大廳,把我帶進了他的辦公室。他的辦公室不算大,卻只有他一個人的辦公桌,從這一點來看,他這個主任大小是個官。他遞給我一張名片,我才知道他姓苟,沒錯,就是苟同和苟且偷生的苟,苟主任看上去接近40歲的樣子,他大概沒有想到一個幹這行的人看上去竟然如此年輕,幾句簡單的寒暄以後,他招呼我坐下,接著他關上他的辦公室門,還拉下了百葉窗,一副想要潛規則我的樣子。接著把他的凳子拉到我跟前坐下,對我說起了他們這次遇到的情況。

他說,他們現在接到一個拆遷的命令,對他們當縣的一大片平房區進行拆遷,因為某個重慶知名本土地產商要在此修建一個大型的生態公園,附帶一部分臨湖的樓盤,投資巨大,原本跟當地的居民談好了拆遷賠款的條件,卻始終有那麽幾戶人家坐地要價,不肯搬遷,後來順藤摸瓜的又說服了幾家人,到最後還剩下一家人始終不肯露面,連回音都沒一個。去他家敲門想要和諧溝通下,人家始終是大門緊閉,不肯見客,於是他們部門就把這家人拉入了黑名單,稱之為“釘子戶”。直到大概半個月前總算拿到了法院的強制拆遷令,才開始動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