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王八(第2/5頁)

釘子戶的傳聞,我常年有所耳聞。我記得在我念小學的時候,我的老師總是會面帶紅潮,異常激動的對我們說,同學們,我們每個人都是祖國的一顆釘子,祖國哪裏需要我們,我們就擰在哪裏,說完還要帶頭鼓掌,激起一群同學的盲目拍手。如果我這輩子還能有幸見到我的那位老師,我一定會當面糾正他的錯誤,因為我原本也以為我是社會主義建設中的一顆螺絲釘,我也曾經滿懷抱負和理想,希望祖國把我擰到最需要我的位置,可是到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再精致的釘子,經過日曬風吹後,也是會生銹的,生銹後的我們,不再有人需要,我們就如同一撥廢品,等待著回收再利用,卻沒有人記得,在等待的途中,我們還得為自己的一日三餐忙碌,我們還在為日益增加的房價而嘆息,我們還在為醫療體制的缺失而拖著病情,精神的再富裕也難以抵擋物質生活的最低要求,緊接著,每個人都成了財迷,都成了滿身銅臭的蛀蟲。

於是當苟主任說起這個“釘子戶”的時候,我在沒有緣由的情況下,竟然先對他給予了足夠的同情。

苟主任告訴我,住在那間平房裏的那個釘子戶,實則已經是早年開發另外一片地的時候拆遷出來的人了,本身是個農民,當時要求也沒這麽高,就賠了些錢,分了一間平房,他也就知足了。60多歲,沒有工作,低保戶。這次拆遷的時候也是考慮到他們家的特殊性,特地給了比較優厚的條件。這家戶主姓郭,家裏還有個女兒,早年在外地念書後就嫁去了外地,也在外地工作,女兒還算孝順,盡管好幾年也沒辦法回家,但是總是給家裏寄來生活費。因為嫁出去了所以戶籍也遷走了,但是這次拆遷,他們還是充分考慮了郭老頭畢竟是一個人,錢拿少了養老成問題,也就還專門給郭家女兒也算上了一份人頭費。不過到了後來就找不著人了,拆遷通知下來了,從郭老頭家的窗戶看進去東西都還在,就以為大概是出遠門,也就沒能夠具體商量一些事情。後來法院強制拆遷的命令來了,他們也擔心郭老頭當初閉門不見,為的是做最後的反抗,因為電視裏屢屢都能看見老百姓上身爬上屋頂,汽油瓶煤氣罐什麽的都來,手持菜刀叫囂著誰上來誰就死,還有人在房屋周圍用白布拉起橫幅,上面用黑墨水張牙舞爪的寫著房在人在房毀人亡的標語。而此刻的拆遷大隊全副武裝手持鐵鍬盾牌,強行推進,路上遇到幹擾的人,一律打。最終大腳趾拗不過大腿,房子垮了,拆遷隊得意洋洋的笑,老百姓頭破血流的哭。電視裏都是這麽演的,我也只是在實話實說。但是苟主任告訴我,當他們用挖土機強行推到老郭家的一堵墻以後,乘著其他的墻沒有垮下來,就派人進去查看,看有沒有什麽值得搶救出來的東西,以後等郭老頭回來了,還能交還給他。於是他們在客廳找到了一些家電相冊和溫水瓶等,卻在裏屋老郭的臥室床上,發現了老郭的屍體。

聽苟主任說到這裏,我突然意識到怎麽還出人命了?於是我更加認真仔細地聽他繼續說下去。他說,當時進去的幾個人就被嚇到了,所幸開挖的時候沒有直接把房子推掉,否則在廢墟裏找到屍體,那就說不清楚了。他們看到這個情況以後,趕緊退出屋子來匯報,結果當時的領導就立刻打了電話叫了醫院和警察,還通知街道的人立刻幫忙聯系郭老頭的女兒。後來查勘結果是,老郭死於心肌缺血,大概是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安然死去的。郭家女兒回來以後,悲痛過後給郭老頭處理了喪事,他們拆遷辦還給了一部分奠禮。郭家女兒從言語中也表示不會責怪他們的強拆,也充分理解這當中的誤會是因為自己父親的突然去世,才造成的溝通問題。等到火化了老人的屍體,並且順利安葬後,郭家女兒才回到推掉一半的平房,把能見的廢墟中的自家東西收拾了一下,才通知拆遷辦繼續拆遷。

我問苟主任,這不是就完結了嗎?人家家屬都沒有意見了,你們只管拆不就是了嗎。苟主任一拍大腿,滿臉糾結的說,問題就出在這兒,本來他們拆遷隊的工人,覺得推房子推出個死人來,是很晦氣的事情,於是再度開工的時候,特別要求他們請了個師傅來測日子,卻在繼續動土的時候,挖土機一碰到房子就熄火,司機檢查也發現不了什麽問題,而且從那個時候開始,但凡走進那個屋子廢墟的人,都會莫名其妙的暈眩,有些甚至直接暈倒,再請問那個風水先生,他說這地方是被某個力量保護著的,地方沒挑對,還瘋瘋癲癲的說了些什麽那附近有個湖叫龍水湖,這房子的地方就是龍的經脈,還說這次的開挖,是挖到了龍脈。請他化解,他又不肯,說他幫不上忙,弄得大家提心吊膽,總不可能挖了一半就停下來,大家也不敢再靠近那個屋子,傳言也在周圍四起,而且越傳越厲害,說什麽郭老頭的鬼魂要頑抗之類的。作為拆遷方當局,覺得也有必要控制下事態,還要安撫好民心,這才聯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