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囚王(第3/5頁)

二叔這麽說著,我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如他一般投射向了門外,我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就是那種任憑外面的世界多麽喧嘩,我只在意我這巴掌大的寧靜,二叔說,坐在這裏看著外面,就好像是小時候在戲台子邊上,看那些“西洋鏡”,一群小孩湊在一個小小的孔子上,看著孔子裏的畫在一個狹窄的區域變換著,按他的說法,他就像是一個知天命的老者,透過門,獨到的看著外面的花花世界。

二叔告訴我們,這裏原本是一家美國人開的香煙行,建立於民國初期,而這房子最早的修建者則是法國人,後來房子一度荒廢,直到美國人來了,在這裏賣起了洋煙,還把這裏重新裝肆了一番,在門上的石板刻上了“美華”兩個字,意思是美國人在中國人的地方開設的洋行。而店裏的夥計全都是中國人。二叔說,這個美國老板人不壞,他小時候也常常來玩,偷那些廢棄被丟掉的卷煙紙,美國老板每次看到他的時候都要拿出一根白色的香煙,對他說“LUCKY,LUCKY。”也就是好運牌美國香煙,後來因為抗戰爆發,重慶屢屢遭受轟炸,洋人有特權保護,早早的就撤離了。房子再一次荒廢,直到後來被政府接管,變成私塾。而那個時候的二叔已經是20多歲的青年,就在這學堂門口,擺攤賣早點。

我和彩姐還有胡宗仁和付韻妮圍在二叔身邊,津津有味的聽著二叔講述這一段離我們太過遙遠的歷史,那樣子就像是在谷堆邊聽媽媽講那從前的故事一樣。我是個喜歡聽故事的人,我尤其喜歡聽這樣一個平凡的老人,以最最市井小民的角度,來講述他眼裏的世界。因為我覺得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每段故事都有精彩和值得回味的部分。

二叔接著說,後來鄰居都死光了,他也從兒子那搬了回來,就把自己的房間從樓上搬到了樓下,因為歲數大了,爬樓梯也不太方便。然後把樓上的房間分租給了一些進城務工的農民工,每天給10塊錢給其中一個民工,讓他幫忙買菜做飯,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好多年。直到最近來了個跛子,丟下500塊錢,說要租用其中一個房間幾個月,二叔收到的租金都是零零碎碎的,這突然給了他500塊,他很高興就把房間租給了那個跛子。

我們都知道,那個跛子就是付強。

二叔說,但是那個跛子自從有一天拿了包包進了房間以後,呆了一個晚上,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臨走前他叮囑二叔幫忙照看好他的房間,他甚至在走之前換了一把鎖。二叔是個老百姓,他根本不知道我們這當中有多大的秘密,既然付強這麽拜托了,他也就老實巴交的承諾了下來。

我轉頭問付韻妮,那段時間你父親是不是常常都晚上沒回家?她說是的,只不過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父親到底在幹什麽。司徒對二叔說,這個就是你那個租客的女兒,說完指了指付韻妮,說她爸爸讓我們回來幫他拿些東西。付韻妮聽到後就拿出手機來,找到一張自己和付強合影的照片給二叔看,二叔一看後說那你們自己上去開門拿吧。

我們上樓後,因為沒有鑰匙,請開鎖匠來的話,恐怕二叔會有所懷疑,我跟司徒還有胡宗仁商量了一下,打算一腳把門給踹開,但是又擔心這巨大的聲響嚇到二叔。胡宗仁卻拍拍胸口說,別擔心,包在我身上。

我和司徒都一臉納悶,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以我對胡宗仁為人的了解,我其實很擔心他會走下樓去對二叔來一個鎖喉功,誰知道他站到下樓梯的地方,咳咳清了清嗓,沖著樓梯下坐著的二叔喊了聲,二叔啊,來我給你表演一段詩朗誦。

我和司徒對望一眼,我們在彼此的額頭上發現了三條豎線。

我看胡宗仁把手放在背後,對我們比了個“耶”的手勢,然後就開始大聲念起來:鵝!鵝!鵝!曲頸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青波!

他的聲音很大,在他那個故意拖了長音的“水”字的時候,我一腳踢開了門。

我至今不願去想象當時二叔腦海中看到胡宗仁那朗誦時的表情,我不願意去想,我不願。我只覺得二叔當時一定會覺得眼前這孩子是不是在娘胎裏受過什麽刺激,否則為什麽做事如此怪異。

進屋後,房間裏除了一張床還有床頭櫃和地上的一個盆子外,什麽東西都沒有,我俯下身子在床底下尋找,卻發現一只死掉的蜘蛛。我是個對超過四足的動物都很害怕的人,於是我起來對司徒說下面就一只死蜘蛛,如果你要弄的話就自己去弄出來。司徒白了我一眼,說一只曝露在外面的蜘蛛肯定不是我們要找的東西,他順便還嘲笑了一下我這怪癖。胡宗仁進屋了,跟著我們一起找,我們把房間各個地方都找過了,卻什麽都沒有發現。就在這個時候,胡宗仁忽發奇想,使用蠻力搬開了床頭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