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長梯(第2/2頁)

十八梯上的路燈比較奇怪,通常路燈都是修在道路兩側的,而這裏卻時不時有路燈修在了小徑的入口處,造成兩個路燈柱子緊鄰的現象。司徒告訴我們一個故事,在當年日軍對重慶進行大轟炸的那幾年,重慶老城裏的人民死了很多,如果說重慶大轟炸遺址那個防空洞裏悶死了數萬人的話,那那些還沒來得及躲進洞裏,或是還在家裏聽到空襲警報就逃出來的人,大多數都死在了逃亡的路上。日本飛機丟下的炸彈,讓當時的渝中人民飽受摧殘。十八梯則是作為一個被轟炸得極為嚴重的區域,而且死亡人數非常多。司徒告訴我們,因為十八梯的路一直都這麽窄小,而且距離平路相對遙遠,轟炸機來的時候,光是跑到平坦的地方都要花不少時間,這當中還不考慮體力不足的問題。於是數以千計的老百姓尤其是住在十八梯的手工匠人和貧民,不少都橫屍在梯坎上。司徒頓了頓說,你們還記得當時有一年搞防空演習的時候,電視裏反復滾動播出的那些黑白照片嗎?那些就是在十八梯拍攝的,是一個德國記者照的,不管是男人女人還是老人小孩,日本人的飛機一來,誰都逃不了。

說到這裏,胡宗仁再一次完美的展示了他的憤青本質,他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義憤填膺地大聲說道:“可恨的小日本鬼子!”引起周圍鄰座的人詫異的眼神,我們四個都覺得挺丟人的,於是默默低下了頭,看著自己吃剩的面碗。

司徒接著說,後來日本人打跑了,蔣介石邀請毛澤東來重慶見個面開個會,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都還不是各自黨派的最高領袖,第二次見面才是,這就是有名的重慶談判,不過談判進行得非常沒有內涵,蔣介石表面上對毛澤東的要求表示默認,私下裏卻派遣特務在重慶制造一些事端,因為重慶是抗戰時期的陪都,當時蔣介石在對抗日本的事情上,還是非常給力的。所以在陪都時期,重慶人民對於蔣公大部分的情感還是在愛戴,因為他至少是在保護這滿城的百姓。正是因為那些年蔣介石在重慶的威望樹立的比較高,所以當這些被蔣介石自己制造的事端出現了以後,很多老百姓就把禍根歸結到了毛澤東和共產黨的身上,當時的民盟主席張瀾老先生立場雖然偏向於共產黨,因為只有共產黨所爭取的多黨共治得以實現後,民主人士才有可能在政治上參一腳。不過在做法上,張瀾卻遲遲在等著雙方各自的表態。雖然最終簽訂了雙十協定,也很快變成一張廢紙。司徒轉頭問胡宗仁,你這莽夫,你知不知道當時在協定簽訂後沒多久,這一代發生了什麽事?胡宗仁搖搖頭。司徒哼的冷笑了一聲,那意思好像是在說沒文化真可怕。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司徒也漸漸學得跟我一樣壞,喜歡戲弄和打擊胡宗仁了。彩姐這時候插話了,她說是不是那個較場口血案?司徒點點頭,果然念過書的就是不一樣。

司徒說,當時為了慶祝抗戰勝利和國共談判,重慶的文化界和知識分子在較場口一帶搭建了很多戲台,有的用來表演話劇,有的用來發表演說,有的用來表達對新政府的憧憬。正當廣場上的人群情激昂的時候,一群被蔣介石的愛將陳立夫指派的特務混進了人群裏,對著那些愛過知識分子開始毒打,頓時廣場上亂成一團,不少我們熟知的社會名人都被打了,李公樸、郭沫若、陶行知、馬寅初都沒逃過毒打,警察管不住,因為警察是受命於地方,而特務是直接聽命於國民黨的高官。後來,周恩來和馮玉祥趕到現場,那些特務害怕被查出來問責,才紛紛逃走。馮玉祥覺得這臉丟大了,因為他雖然心向民主政府,但畢竟是國民黨的高官。而這一鬧劇卻發生在政治對手周恩來的眼皮底下,雖然大家都沒把話挑明了說,但是誰都走到這場混亂是國民黨單方面制造的。馮玉祥和蔣介石是多年的老交情,有些話也不方便明說,在馮玉祥離開重慶以後,蔣介石開始秘密查辦一些激進人士,很多都在十八梯附近被暗殺,然後丟棄在棚屋區的臭水溝裏。司徒指了指十八梯的方向說,剛剛我們來回走了兩次的那條路,底下除了那些被日本人炸死的亡魂外,還有不少含冤死去的民主志士。這也是為什麽我當初判斷十八梯的原因之一,因為這一代實在是怨氣很重。

司徒接著說,在上個世紀90年代的時候,本來有一次把十八梯的範圍納入了規劃,要整改美化。卻在開挖靠近較場口方向一側的背街的時候,挖到了一些當時被沖進下水溝,沒來得及被人運走的屍骸,施工的人認為這是件晦氣的事情,但是工程不能斷,就繼續開工。可是沒過幾天,施工隊就接連遭遇了怪事,有人晚上走在路上,會突然感覺後頸窩有人在吹氣,而且氣是那種涼氣。轉身一看卻沒人,還有施工隊的工人晚上突然冷醒,發現窗子邊上站著一些滿臉血汙,民國打扮的人。於是當官的認為大概是挖的時候動到邪物了,就找來道士做法,要超度亡靈,我就是當時受邀的其中一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