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分別

師傅跟我解釋說,界魚石也是位於撫仙湖的一處景點,雖然他聽說過,但是卻從來沒去過。啞巴接過師傅的話說,界魚石原本是一座山,與這個山相隔有另外一個湖,叫做星雲湖,雖然比撫仙湖小了許多,但是這個湖的名氣也是挺大的。啞巴說,雖然沒有事實依據的考證,但是現目前得知的是,星雲湖的海拔高度比撫仙湖要高一些,但是卻沒有撫仙湖的水那麽深。兩個湖雖然是有一座山作為隔斷,但實際上在地下,兩個湖的水是同源的。即便是同源,兩個湖裏的魚卻從來不會跨界遊到另一邊去,就好像是分了界限一樣,所以叫做界魚石。

我問啞巴說,那為什麽你要選擇在界魚石撫仙湖的這一側沉下扇子的扇脊呢?有什麽說法嗎?啞巴說,在他看來,撫仙湖和星雲湖雖然一山相隔且系出同源,但兩者之間無論是魚蝦還是水質甚至是水藻和水面上的鳥禽,都彼此分界相隔,正如同陰陽相隔一般,盡管有水源的聯系,卻成了兩個獨立的個體。這是他選擇把天陽咒和地陰咒以及八卦沉下的原因。他說,即便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認為撫仙湖底那些站立的死屍就是自己的祖先,但畢竟也是陰陽相隔,人鬼殊途。鬼因為人的掛念而不滅,人因為鬼的出現而恐懼,說到底,依舊是天各一方,該各走各道,就如界魚石兩側的魚蝦水鳥一樣,老死不相往來。

啞巴說,聽說這個成語就是因為界魚石而出現的。

啞巴接著告訴我們,其實沉扇湖底,也是無奈之舉,因為一想到扇子的消息走漏,就有可能招來爭搶,甚至會有人因此而不擇手段,他就覺得這一切實在是違背了當年自己師尊鑄造扇子的本意,也辜負了那師傅早年大德寄托的初心,與其讓自己一邊守護這個秘密,一邊不斷的防備,不如讓它從此消失,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需要有任何一種超越常理的力量,若人人遇到困難就選擇了最為猛烈的方式,如遇鬼就打,要打還必須打散,永不超生的話,人們就會不斷去追求更加猛烈的工具和方法,歷史上的任何一場天下大亂,都是在人心永無止境的欲望中發展而來的。

啞巴看上去幹廋幹廋的,但是這番話說出來卻在我心裏顯得極有分量。盡管師承不同,但是他卻跟我師傅教導我的一樣,道理也都是一致的。假如遇到困難不去循序漸進,而采取走捷徑的方式的話,我們將會錯過多少這中間發生的故事?這也成為我在那以後,凡事都要刨根問底的原因,為的只是不錯過每一個可歌可泣的故事,別人的故事。

啞巴接著說,當年沉扇子的時候,他也曾考慮過,終將有一天,這個秘密也會傳出去。所以特別拆分了扇子,分開沉下,且鑄了銅,以保證就算有一天好事之徒去尋找,也沒辦法輕易找到,即便是找到了,也得先過了湖底那些先民那一關才行。我問他說,你就不怕被人得知以後,先請來師傅做法,再打撈扇子的嗎?啞巴卻突然神秘的一笑說,當然怕,但是沒人敢這麽做的,這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原本我還想提議說其實更好的方法是上繳給國家保管,但是後來覺得自己很幼稚。這種寶貝如果交給了國家,頂多也就是做成仿制品然後擺在博物館裏騙騙老人和小孩,好白菜都能讓豬給拱壞了。

啞巴看了看天,有點埋怨的說,原本打算一走了之,等到你們終於有一天找到我以後,我才說出這個秘密來。也是我臨別的時候,突然心裏感慨,才到祭壇裏去祭拜一下。我不是這裏的人,但是這裏卻有我的同胞,我生活了幾十年,這裏也算是故鄉了。武師傅是聰明人,自打你來叫走那家老大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和他面對面的時間越來越近了,唯一沒料到的是,你們竟然能夠這麽快就趕來,趕在我離開村子以前。

師傅走上前抓住啞巴的手說,昝師傅,這進村出村就兩條路,你也一把歲數了,若真要追你,肯定也是很快就能追到了,但是那時候誤會就深了,指不定我這個傻徒弟還要對你做什麽大不敬的事情呢。說到這裏的時候師傅看了我一眼,看來他說的傻徒弟就是說我。而我也到那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啞巴姓昝。於是我只好裝無辜的撓撓頭,一副蠢到頭的樣子,當然我知道師傅是故意這麽說的,我自信自己雖然算不上聰明,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傻徒弟。不過若當時趕回村子找不到啞巴的話,師傅必然會帶人追趕,而我這麽個好事之徒,追到了啞巴,多半真會不自量力的收拾他一頓。幸好自己沒這麽幹,要是真被這幹巴老頭用巫術借了手眼,那就不知道怎麽玩我了。

那家老大對啞巴說,這麽些年來,你一直照顧我父親和我,雖然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啞巴,也是仆人,但是從來都是對你以禮相待。如今就算是你執意要離開,也請多留一晚,好讓我們那家的子孫好好款待你一下,算是對你這麽多年的默默照顧做個報答。師傅也對啞巴說,說穿了,我的女徒弟當年也有錯,好在現在皆大歡喜,昝師傅也不必急於現在就走吧。我也插嘴說,是啊昝師傅,既然當事雙方都和解了,你就多留一晚吧。師傅看著我笑了笑,然後對那家老大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說,我們不能算和解啊,和解是對敵人說的話,我們是故交,怎會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