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死愛子的幽靈母親

異乎尋常的死亡制造出比它所顯現的更為偉大的變化。但是,一般來說靈魂時常遊離重現,有時顯現在肉體上(靈魂以它所依附的身體形式出現)使沒有靈魂的活僵屍四處遊蕩。這種偶然的顯現被證明是存在的,這說明一具僵屍如此復活起來,它的身上既沒有自然的感情,也沒有思維記憶,而只有仇恨。因此。可以確信世間的某些善良、親切的靈魂由於死亡開始完全變得邪惡不善了。

——希爾

仲夏一個漆黑的夜晚,密林中一個男人從沉睡中醒來,擡起頭,凝視了一會黑暗,說道:“凱瑟琳·勞萬。”他沒有再說什麽。不知道為什麽他只說了這麽一句話。

這男人叫哈爾賓·福雷塞。他原住在聖海倫娜城,但現在他居無定所,因為他已經死了。他獨自一人在林中練習睡功,身下只有幹樹葉和潮濕的大地;身體的上方只有掉光了樹葉的樹枝和落盡塵埃的天空,這樣是無法奢望獲得長壽的,而福雷塞已經32歲了。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人,成千上萬的人,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把這個年齡視為事業迅速成長的階段,特別是孩子,在他們看來人生之旅的航船,已經駛過相當長的距離,好像就要接近成功的彼岸了。可是不知道哈爾賓·福雷塞是否就這樣走向他的生命的盡頭。

他一直待在拿帕峽谷西邊的丘陵裏,在這季節裏他在尋找斑鳩和這樣一些小小獵物。傍晚,天陰沉沉的,他迷失了方向,盡管他總是只向下走——這樣當他迷路時也總是安全的,缺乏小徑這妨礙了他,在寂靜的夜晚他走進了樹林。在黑暗中他無法穿過這石南樹的灌木叢和其它樹叢,由於疲憊不堪,他感到深深困惑和沮喪,他靠近一棵櫟樹的樹根旁躺下,進入到無夢的睡眠裏。許多小時以後,夜深時分,上帝的一位神秘天使,帶著難以記數的幽靈從東向西滑翔而來,在睡眠者的耳畔明顯地回響詞語之聲,直接地召喚,他不知道為什麽,說出這個名字,他不知道是誰的。

哈爾賓·福雷塞不是一個哲學家,也不是一個基督徒。事情就是這樣,在夜晚的一個森林之中把他從深深的睡眠下喚醒起來,他大聲地喊出這個名字,但他的腦海裏完全記不起它,這件怪事也引不起他探究的好奇心。他只是覺得這很怪誕,伴隨著一陣小小的不在意的哆嗦,好像只是順應一下這夜晚此時的涼意而已,他又躺下,進入睡眠,但他的睡眠不再無夢。

他覺得在夏夜濃重的黑暗裏白花花地亮著一條滿是灰塵的路,他沿著它前進。它引領著自己從哪裏來和到哪裏去,為什麽跟著它走,他不知道,盡管在夢裏這條路的一切看起來簡單和自然,因為在彼岸世界,這種憂慮不值得驚奇,正義正在審視著。不久他來到這條路的分叉處,前面顯出另一條路,這條路很少有人走,從外觀看得出,真的,這條路遺棄的時間很長了,因為,他覺得,它會將自己引領到邪惡殘酷中去,但沒有任何遲疑。他跨了進去,由於傲慢的沖動,迫使他前進。

在他匆忙行進之時,他變得清醒了,他走的這條路是一條看不見的鬼魂纏擾的路,但他不能肯定。從路兩邊的樹林裏他捕捉到從一條奇怪的舌頭發出來的斷斷續續和支離破碎的耳語聲,盡管這樣他還是聽懂了一部分。他們那聽起來荒誕的碎片般的話語是在密謀反對他的肉體和靈魂。

夜現在顯得更長了,他在無邊無際的森林穿行,到處散布著時隱時現的悶悶不樂的光點,這些神秘的微光之下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投下影子。一個由舊的車轍輾壓出的輪溝形成一個淺淺的消沉的小池塘,它是新近的雨水形成的,微微閃著深紅顏色和他的眼睛相遇。他停下來,把手放進去,池水把他的手指染變了一個顏色,它是血水!血,他馬上認了出來,周圍到處是血。路邊茂盛生長的雜草的大大的、寬寬的葉片上留下潑濺的斑斑血痕。在紅雨過後,車道上到處是凝結幹燥的紅土塊,樹林的樹幹上布滿寬寬的深紅色的流跡,血從樹葉上象露珠一樣滴下來。

所有的這一切在恐懼中他都辨認得出來,這與他天真的預期完全不同。它是對他的一切犯罪的報應,盡管他清楚自己有罪。但他卻記不起來了。意識到周圍環境的威脅和神秘,這更增加了恐怖。他徒然地在回憶中追溯尋找,去再現他犯罪的那一刻:各種場面和事件混亂地塞滿了他的腦子,一個場面接一個場面重疊,或者是一個迷惑和陰暗的混合體,但他只能看見它們一閃而過。這種失敗更增加了他的恐怖,他感到有個人在黑暗中被謀殺了,既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可怕的是這謀殺地點——神秘的光在這樣的緘默中燃燒,一個讓人畏懼的威脅。有毒的植物,大家都知曉的這些樹都帶著悲傷或憂愁的神態,明顯地泄露著毀滅他的安寧的模樣。在頭上到處令人心驚肉跳地聽到沙沙地密謀的耳語,在腳下的地裏生命的悲傷嘆息是這樣的模糊不清——他再也不能忍受了,在寂靜和懈怠中要發揮他的力量。以巨大的毅力去打破這詆毀的符咒,他在肺裏鼓滿了勇氣堅強地大喊一聲!他的聲音衰弱不堪,潺潺地融入那無以記數的陌生的聲音裏,變得含糊不清、結結巴巴,飄到森林的遠處,消逝在寂靜中。但他已開始反抗和振奮起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