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售出的一罐糖漿(第2/3頁)

這罐楓糖漿是鄉村生活的必需品,被準許由希布克的重要公民從小店帶回家,現在它不在那兒了。

“你敢肯定嗎,阿爾文?”

“親愛的,你想想看,一個大男人會不知道自己將一個罐子帶回家嗎?我經過迪默的雜貨店時,就順便買了這點糖漿。迪默親自為我灌好了糖漿,還將這罐子借給我用,我還——”

這句話只說了半截就打住了,柯裏德先生蹣跚地走進室內客廳。一下倒在一把扶手椅上,渾身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栗不止。他突然記起,西納斯·迪默已經死了三個星期之久了。

柯裏德夫人站在丈夫身邊,又是吃驚又是焦慮。

“天哪!”她說道,“什麽事讓你這樣煩惱?”

柯裏德的煩悶心情與想得到更好的境遇沒有任何明顯相關之處,他顯然認為對這個要求沒必要解釋。他一言不發——只是瞪大雙眼。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沒有什麽可以將這沉默打破,除了嘀噠作響的鐘表走動聲,這時鐘似乎比平常走得稍稍慢了點,好像它是被客氣地許可將時間延長一點,以便使時間恢復理智。

“珍妮,我已經發瘋了——已經瘋了。”他的話語有點含混不清,十分急促。“你該告訴我,在我自己覺察之前你一定覺察到了我的病症。我想起我確曾經過了迪默的雜貨店,它門開著,而且亮著燈——這就是我所想起的。當然它現在再也不會開門營業了。西納斯·迪默確實就站在櫃台後的桌子邊上。我的上帝啊,珍妮,我明明看見他,就像我現在看見你一樣,清楚極了,我想起你說過想要一些楓糖漿,我就進去買了一些——就是這樣——我從西納斯·迪默手中買了兩誇脫楓糖漿,他已經死了,埋在了地下,然而他從一個木桶裏舀起糖漿裝進罐子裏,用手遞給我。他也對我說了點什麽,神情十分凝重,我想起來了,甚至比他以前更加凝重,但他說了什麽我現在一點也想不起來。但我看見了他——天哪,我看見了他,還和他交談了一會——他居然是個死人!所以我想,我肯定是神經出了毛病,珍妮,我像一只甲殼蟲一樣發了瘋,你最好離我遠點。”

他的這段獨自給了這位婦人時間去考慮她的對策。“阿爾文,”她開口道,“你沒有任何發瘋的跡象,請相信我。這無疑是個幻覺——不是這樣還會是什麽別的東西?不然就太可怕了!你一點也沒瘋,你在銀行工作太累了。你今晚不該參加銀行辦公會的,誰都能看出你是生病了。誰知道會再出什麽事情。”對他來說,這個預言似乎隱藏了一點什麽東西,他正等待著結局,但他什麽也沒說,因為這關系到他自身的處境。他現在已經十分平靜了,可以思考得更周密些。

“這無疑是主觀現象,”他說道,現在滑稽可笑轉變成了科學術語。“假設精神的幽靈出現了,甚至突然顯形,而且這幽靈突然以半加侖褐色陶罐顯形——一只粗糙的、很重的陶器憑空出現——簡直不可思議。”當他說完,一個小孩跑進房間——他的小女兒。她穿著睡衣。她跑到父親身旁,摟住他的脖子,說道:“你這個調皮的爸爸,你忘了過來吻我。我們聽見你開門的聲音,就起床瞧瞧,嗯,爸爸,親愛的,福迪說待小罐空了就給他玩,行嗎?”

當這作為旁證的揭示材料將自身分發給了阿爾文·柯裏德的理解力時,他明顯發抖了。因為小孩不可能聽到談話內容的一個字。

西納斯·迪默的財產現在歸另外一個人掌管,他認為這些財產最適宜他開展處置的“業務”,自從主人死後,雜貨店就一直關閉著,店裏的存貨被另一個“商人”購買後就運走了。樓上的房間也空著,因為寡婦和女兒們已經去了另外一個小鎮。

就在阿爾文·柯裏德歷險一(不知是怎樣“泄漏”的)的這天晚上,立即就有一群男人、女人和小孩聚集在雜貨店對面的人行道上。這個地方有西納斯·迪默的幽靈出沒的消息,在希布克已經人盡皆知,盡管很多人都不相信。這群人中最調皮搗蛋的,就是那些小孩,向著房子的前面扔出了很多石頭,但他們仍小心地避免將緊閉的百頁窗打破,滿心疑慮還沒有演變成惡意的行動。幾個膽大的人穿過人行道,將店門推得嘎嘎作響,又劃著幾根火柴,拿著湊近窗子,試圖看清黑漆漆的室內。許多圍觀者將他們的智慧小心地付諸交頭接耳和大呼小叫,為了挑戰幽靈引起了一場終點是雜貨店的競走比賽。

相當長的時間過去了,沒有任何幽靈顯示的跡象,許多圍觀者漸漸散去了,仍滯留的人們開始觀察到雜貨店內彌漫著昏黃的燈光。大街上的示威遊行停止了。先前聚在店門外和窗外的無畏者開始撤回到街對面,匯入了人群之中,小男孩不再投擲石塊。大家都屏住呼吸不敢大聲說話,只是興奮地耳語著,對著現在越來越亮的燈光。自從人們發現了微弱的燈光,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沒有什麽可以讓人猜測的,但最終亮光亮到足以清晰顯現出整個店內的情形,就在那兒,端坐在櫃台的桌子邊上,西納斯·迪默活生生地顯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