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塔過海的僧人

唐朝儒釋道三教並行。

唐初時,太宗雖然信奉道教,但對佛教亦不反對,甚至還派玄奘西行取經。

就這樣,我們的唐僧,在貞觀元年(公元627年),二十七歲那年,獨自踏上西行求經之路。

二十七歲是個神奇的年齡,有那麽多偉大人物的人生在這一年發生巨變。

孤身西去,荒漠萬裏。這是一個虔誠的信徒的朝聖之路,也是一個唐朝青年的探險之路。但不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樣的勇氣,也不是每一扇大門都會為信徒而開。除了熱愛外,還需要金石般堅忍之心。

玄奘取經天竺,在那裏學習多年。此日,他進入了著名的維摩詰方丈室。

維摩詰,佛教中著名的居士,家富億金,而苦於修行,終為菩薩。他曾與文殊菩薩有過一次著名的對話。當時,他托病在家,佛祖派文殊去探視。

文殊:“此室為何沒有一個侍者?”

維摩詰:“一如佛土皆空。”

文殊:“何以為空?”

維摩詰:“人以為空,即空。”

文殊:“既為空,何用再空?”

維摩詰:“以無分別空,故空。”

文殊:“空會有什麽分別嗎?”

維摩詰:“分別亦即空。”

文殊:“既然皆為空,你之疾應向何處求治?”

維摩詰:“向佛陀之外的諸見解求。”

文殊:“佛陀之外的諸見解又當何求?”

維摩詰:“當求於諸佛之解脫中。”

文殊:“諸佛之解脫又當求於何?”

維摩詰:“當向眾生修心中求!”

傳說中,維摩詰的修行之室為一石屋,只有一丈平方,但在他講法時,卻能容納萬人,以至無量。玄奘在進入該室前,已決定隨後東歸大唐,於是欲於其室壁上書寫下年月日,以作紀念。他提筆上前,望見墻壁就在不遠處,但“約行數千百步,終不及墻”。

唐太宗貞觀十九年(公元645年),玄奘返回長安。

按《獨異志》記載,玄奘西去取經的年歲,唐朝名寺靈嚴寺的松枝年年指向西邊,及至大師返回,松枝才變換方向,皆指東邊。雖然在維摩詰方丈室觸壁不及,但他也已是震爍東土的大師了。一個把人生中最光彩的年華賦予孤途和信仰的人,無論如何是值得我們敬畏的。

取經回來的玄奘,講經譯經,佛教更為紅火。後來,經武則天推動,到了中唐,再加上禪宗的崛起,佛教進入全盛期。但物極必反,晚唐武宗時,突然來了一輪滅佛運動,下面這則秘密故事從側面說到這一事件:

揚州棲靈塔,中國之尤峻峙者。唐武宗末,拆寺之前一年,有淮南詞客劉隱之薄遊明州,夢中如泛海,見塔東渡海,時見門僧懷信居塔三層,憑闌與隱之言,曰:“暫送塔過東海,旬日而還。”數日,隱之歸揚州,即訪懷信。信曰:“記海上相見時否?”隱之了然省記。數夕後,天火焚塔俱盡,白雨如瀉。旁有草堂,一無所損。(《獨異志》)

公元840年,唐文宗終於幸福地死去。因為對這位被宦官控制的皇帝來說,死是一種解脫。文宗死前,太子本為李成美(文宗的哥哥敬宗皇帝之子)。但專權多年的宦官左、右神策軍護軍中尉仇士良和魚弘志為樹權威,廢黜了成美,而迎接文宗的弟弟潁王李炎為皇太弟。文宗死後,李炎為新帝,改年號會昌,是為武宗。

武宗李炎於人生中最關鍵的二十七歲即位,是繼憲宗後又一個強勢皇帝。此人有主見,富於謀略,風格雄俊,脫穎於晚唐諸帝中。他跟中晚唐的大多數皇帝一樣,也喜歡遊樂於夜宴,但他在“度”上能把握好。換句話說,遊樂時他是一個灑脫的玩家,辦公時他又是一個嚴肅的皇帝。

即位後,武宗以李德裕為宰相,從此開始了君臣相得益彰的時代。

李德裕是超一流的政治家,以自己的權謀與兢兢業業,把武宗時代打造得可圈可點,會昌六年間被認為是晚唐鮮見的政治清明與果敢的時代。作為皇帝,武宗雖然是被權宦仇士良擁立的,但即位後卻並未受制於仇。後者也意識到,武宗比文宗難對付多了,所以在會昌三年(公元843年)被迫退休。

整個武宗時代最大的事件,莫過於爆發在會昌五年(公元845年)的滅佛行動。

中國歷史上有著名的“三武滅佛”,即三個謚號或廟號為“武”的皇帝對佛教進行了大規模禁止行動:一是南北朝時北魏太武帝拓跋燾滅佛;二是南北朝時北周武帝宇文邕滅佛;三即本故事涉及的唐武宗李炎滅佛。

三次滅佛事件中,“會昌法難”規模最大,按當時朝廷的法令,首都長安保留四座寺院:慈恩寺、薦福寺、西明寺、莊嚴寺。東都洛陽和其他州郡只象征性地保留兩座寺院,其他全部限期拆除,僧尼還俗,否則嚴懲。當時,帝國境內共拆除寺院44600多座,迫使僧尼26萬人還俗,沒收寺院田地千萬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