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人哭

還魂,三魂歸位,其實大多數的術士都不願意接這樣的差事。已經出竅的魂屬陰,還魂和招魂不同,前者是本體已死,後者只是屬於丟魂迷離狀態。

起死回生這種事兒,歷史上不少見,一些醫術高明的醫者有個成語形容叫做“妙手回春”,多見於醫學,把一些原本沒了呼吸和心跳的人又重新拉了回來。道士要是玩這招,那就是詐屍,那是很不吉利和充滿危險的。

危險來自於另一個世界,道士認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不可逆,不可違。人活多久,富貴貧窮那是生下來就命中注定的,所以他們管活著的時候叫陽壽。這陽壽盡了,人自然也就沒了,諸如袁小白,她現在是在那生死簿上注銷了賬號的,你硬是讓她再回來活蹦亂跳的,那豈不是亂了天理?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陽間有陽間的法,陰間有陰間的律,若是袁小白再次活了過來那她這陽壽到底怎麽算?查文斌想了想,唯獨只有一個法子,那也只能是一招瞞天過海了。

這個法子有些損,這人死啊,分幾種,最常見的就是老死,陽壽耗盡。還有一種呢則是意外,什麽天災人禍,事故仇殺,這種人其實他的陽壽是沒盡的,可是肉身已經毀了也就沒法了。他想做的就是先救活那姑娘,到時候再找一個橫死的人,用他的陽壽續到小白身上,那必須兩人的生辰八字是一樣的,還都得是女性,到時候再給小白改個名字。

必須要交代的是,這玩意屬於邪術,是被正道所不齒的。那位李神仙交給查文斌的便是這法子,據說是宋朝徽宗年間一位江西的道士發明的。這廝發明了這招後原本想進朝廷跟皇帝老兒弄個長壽的法子,可惜等他到了開封府的時候已經是被金人亡國抓去塞外做了俘虜。兵荒馬亂的年月,他一路順著黃河打算去大金國獻媚,可惜自己天命已到,過河的時候恰遇翻船,被人救了上來後不久就得了風寒死了。

救的那位便是李神仙的祖上,名叫天聰道人,那道士想死而復生,就把自己琢磨出的法子交給了天聰,想讓天聰在他死後拉他一把。天聰為人正派,窺得這法術的內幕後自覺邪惡,本就是亂了倫理天條的事情,只是一把火將那江西道士燒了個幹凈,連同骨灰都撒進了黃河。

人死了,東西還是留下了,老祖宗們做事就是這樣,不好的東西收集起來叫做禁術,傳到李神仙手上也從未有人用過。只因天聰認為這法子過於陰毒,那被借之人的亡魂勢必不會甘心,施法者很有可能會遭致天譴。

查文斌哪裏管得了那麽多,他先上樓,手裏拿著一個小罐子,罐子兩頭都是空的,一頭用符封著底部。

門很輕易地就被打開了,照舊的一片都是漆黑,拿了一根紅色蠟燭細細的點起來,屋子裏頓時有了昏暗的光線。

“小白,在嗎?”查文斌輕輕地喊道。

老夏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道:“別喊了,見你那副樣,人怕。”

查文斌拿了辟邪鈴輕輕一搖道:“亡魂莫問道何方,鈴響引魂路兩旁,請君入甕無思量,老君帶你歸故鄉!”一張符紙夾在手上,猶如蠟燭一般點燃,繞著這屋子三下兩下不停的來回走,莫得好像是發現了什麽,指著墻角處喝道:“速速受降!”

幽幽的一個人影,不太看得清,在火光的照耀下黑乎乎的一團,查文斌把個罐子朝著那團影子清清繞了兩下,猛地手上鈴聲大作,老夏好像聽見了一個女人驚恐的尖叫聲。午夜裏,空蕩蕩的屋子,那聲音叫的人心裏寒磣。他知道她曾經是他們的朋友,可是如今照樣面對的是看似無情的道士。

樓下,棺材邊,老夏自顧自的抽著煙,看著開口的棺材裏躺著的那個女人,他左思右想。老查以為他有話要說,停下了手中忙著的活計問道:“有事?”

老夏摸了摸後腦勺十分認真地說了一句:“真得怪可惜的……”

還魂,需要設還魂陣,這地上如今已經鋪了一面純白的被單,袁小白已經被從棺材裏擡了出來。她的四周點了總計七七四十九枚蠟燭,這不是浪漫,這是死亡的跳躍,她的臉上,她的身上,淡黃色的燭光就像是催命的燈籠。

一杆老式的毛筆,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老夏說,那筆的前頭都開叉得跟老母雞尾巴似得。一個小碟,碟子裏是空的,老查認真的一個人盤坐在地上跟空氣說話,嗯嗯啊啊的反正老夏說他聽不懂,只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的。

當時已經是接近淩晨了,老夏也不曉得他這到底要弄多久,客廳了有沙發,老夏覺得累便上去躺著。袁家的房子四周都有落地窗,一層白紗隱約的透著外面朦朧的月光,合著衣服,老夏的鼾聲漸起,他只覺得自己好累,事後才知道那是這屋子裏所有活人的陽氣都在驟然降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