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水中月

周子淵盜寶的說法有史料為證,查文斌是有幾分把握的,這條密道的發現更加證實了顧清和的猜測。

如夜,祠堂門口還彌漫著這個村落最後被拋棄的人們虔誠的供奉,地上的樹葉夾雜著紙錢余燼放佛在訴說著這座古老的建築殘存的那點氣息也即將要落敗。一個賊的祠堂又怎會真去保佑著他的子孫,這偌大的華麗建築不過是一張用來遮羞的布。

龍虎山的弟子,一千多年前的道教是何等的昌盛,周子淵不過一俗家弟子就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給這千百年後的人們布下如此的局。

是該打開它,讓世人見證了。

他輕聲說道:“兄弟,我來了,或許不晚……”

一口八卦銅鏡被翻出,查文斌拿著它移動著,和天上那一輪明月幾次仔細地比劃著,終於鏡子把那月亮給框了進來。地上一圈光暈隨著他的手慢慢地移動著,光暈所到之處皆是白白的慘色,要破八卦迷魂陣就要破這裏的氣局,所謂氣局不過就是障眼法,當年諸葛孔明用一堆石頭就困住了曹操十萬大軍也是如此。

人是視線受到幹擾的時候就會失去方向,比如用迷霧,也可以是樹木,山石。失去視線後的人會本能的去尋找參照物,這些參照物都是按照奇門遁甲的排列順序,一環緊扣著一環,會讓人不自覺的就落入這些原本並不會移動的路線之中,最終的結果便是一處五裏的地界硬生生能讓你走上五百裏還不到盡頭。

周子淵巧妙的利用了這座大廟裏的屋檐、棺木作為障眼法;加之此處面水,濕氣又是極重,每逢到了夜晚之時,這祠堂裏便霧氣叢生,這一簡單卻又實用的八卦陣法便成了。

而這一切卻不過是雕蟲小技,懂奇門遁甲的人只消不過半個時辰便能破解,周子淵自然是想明白的,他這樣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如何會去犯這樣一個錯?俗話說,這同行便是冤家,周子淵下的這步棋可是一步死棋:那便是利用這裏世世代代將他供奉的後代困在這祠堂之內。

第一次進這裏的時候,查文斌就發現這座祠堂陰氣極重,似乎無時無刻的都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那些看似閑雲野鶴般的孤魂野鬼都是歷代周家子嗣,它們死後被遷入這裏,表面上享受著族人最高禮遇的葬禮,其實不過都是那周子淵的犧牲品罷了。

生老病死,投胎成人,這本是一個人生命完整的旅程,為何這周家祠堂裏的亡魂不去投胎卻偏偏要在這裏遊蕩呢?顯然,這裏有什麽東西困住了它們!只有死後才能看懂這一切,生前那些為了族人奉獻的人們,死後豁然明白自己中了先祖的局,這股戾氣只會越來越兇煞,久而久之,這狀元村便會成為不毛之地。

可是狀元村偏偏紅火了一千年,這個時不時有子弟榮登金榜的小山村甚至讓幾朝帝王銘記,與這祠堂的風水局卻又完全不同。

原本這是查文斌最為不解的,直到那日他親自登上淮陽龍湖那座傳說中的,那座伏羲從洛河圖書中悟出的八卦台。

上下五千年,帶走的是光陰,留下的卻是歷史的記憶。

此台高兩米,廣闊十余畝,四面環水,景色宜人。在這裏,曾經升起了中華文明的第一道曙光,後人在台上根據傳說復原了一座八卦亭,亭上有石龜兩只,各有一青石碑,一書“開物成霧”,一書“先天精蘊”。亭子前側有一方青石算。青石算盤散布算盤子。看上去,既象河圖,又象洛書。但是細細一看,它既不是河圖,又不是洛書,便是那被稱為千古謎團的“算盤石”。

“石算盤”是伏羲畫卦時的通靈之物,蘊涵的天機怎又是大眾的凡人所能夠理解的呢?慢慢的,這個神奇的地方也就成了旅遊的景點。彼時的淮陽龍湖還不像今日的遊人如織,查文斌獨生一人盤坐八卦亭三天三夜,據當地人講,那日有個年輕人身著紫金道袍,雙眼緊閉。眉宇之間隱約有一股青色之氣軒昂飄逸,三天三夜紋絲不動,如同那入定的老僧一般。

過往的遊人和勞作的村民無不駐足觀看,私下議論的卻是“神經病”之類的汙穢詞匯,殊不知這千百年來有多少一心向道之人與他那般盤坐八卦台,又殊不知這千百年來多少人都同樣的折戟在這龍湖的一汪水面之上。

道,這個說不清也道不明的詞,老子只用了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就使得尋道之人如同過江之鯽般跳入了那個一生也找不到出口的太極圓裏,可終究在這圓裏還是走出了諸如張道陵這般驚天地泣鬼神的人物。

神話,並不是不存在的,傳說也並不是全無可信的,那終南山間遺留下的無數遺跡都在告訴世人修道一直在延續。

他只是想來看一看,想來坐一坐,想來親眼感受一下伏羲當年悟道的場景。殊不知,這一閉眼就是三天三夜。二十年,彈指一瞬間,查文斌已經從那個被拋棄在孤墳中被山魈抓走的嬰兒長成了翩翩少年;二十年,在這一汪龍湖水的變遷裏不過是那湖中砂石多走了一個圈,可是他查文斌卻在一天之內蒼老十年,仍你再有道緣,終究抵不過的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