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九尾妖狐(第2/8頁)

榛子可不吃這一套:“你們幫四舅爺壘豬圈?那我倒沒聽說,我只聽說前兩天四舅爺養的小豬讓賊偷了!”

胖子故作吃驚:“喲!那只小豬我見過,圓圓乎乎的,吱兒吱兒喝水,嘎嘣嘎嘣吃豆兒,怎麽讓人偷了?誰幹的?”

我撓了撓頭,說道:“是啊!小豬招誰惹誰了,誰會偷它?許不是讓狼叼去了?”

榛子說:“不是你們兩個壞小子偷去吃了嗎?”我和胖子連叫冤枉,指天指地,向毛主席保證——我們絕對沒吃小豬!

這話您可聽明白了,我們只向毛主席保證沒吃小豬,可沒說沒偷小豬。由於剛開春還沒打圍,屯子裏沒什麽油水,成天吃苞米稀飯啃豆餅子誰也受不了。哥兒倆一時沒忍住,順手掏了四舅爺養的小豬,那也不能生吃,就跑去後山燒磚的磚窯,揭開窯口把小豬扔了進去。原以為可以吃上燒乳豬,沒想到磚窯中太熱,再揭開窯口小豬已經燒沒了,所以才說沒吃上。我怕榛子繼續追問,連忙打岔,問榛子:“屯子裏住的要麽是窩棚,要麽是幹打壘的土坯屋子,四舅爺那豬圈蓋得卻講究,一水兒的大青磚,磚上還帶花紋,上下黑水河怎麽會有這麽好的磚?”

榛子說:“蓋豬圈的磚?那可不咋的,咱這磚窯裏都燒不出那麽好的磚,那全是古墓裏的墓磚!”

讓她這麽一說,我才恍然大悟,前幾年破四舊平老墳,山裏也挖了不少古墓,墓中的陪葬品多被砸毀,只是墓磚舍不得砸,當地磚窯都燒不出如此巨大堅固的青磚。這大山裏的古墓,有遼代的、金代的,還有更早的,有的墓磚一尺見方,埋下千百年還是鋥亮,上邊陰刻花紋;也有較小的墓磚,磚上繪有彩畫,這叫壁畫磚,出土之後色彩鮮艷如初,如今再也造不出這麽好的磚了。不過古墓中的墓磚是給死人用的,總不可能給活人用,造了屋子怕也沒人敢住,只能用於壘砌豬圈,所以說當地的豬圈比人住的屋子都講究。黑水河窩棚一帶的獵戶,對此習以為常熟視無睹,沒人問誰也想不起來說。話趕話說到這裏,我就想起黑山頭上那座遼代古墓了,我們沒在墓室中見到屍首和陪葬的珍寶,可見那座遼墓在多年之前已被盜空,不過墓中九尾妖狐的巨幅壁畫,卻始終讓我忘不掉。不知墓主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僅看九尾狐壁畫的規模,墓主人的來頭也不會小。

我借這個話頭向榛子打聽,有沒有見過繪有九尾狐的墓磚?榛子說她從沒見過畫有九尾狐的墓磚,可在大興安嶺這片深山老林之中,九尾狐狸的傳說太多了,她打小沒少聽老輩兒人講這個古經。山裏人有這個習俗,黑天半夜吹滅了燈,老的小的鉆進被窩裏,什麽嚇人講什麽,故事一輩兒傳一輩兒,越傳越玄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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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二人正閑得難受,巴不得有故事可聽,就請榛子講一講。從她口中得知,老時年間有這麽一個傳說:清末民初的時候,大山之中有一條河叫作“黑水河”,在這黑水河邊,住著一個套皮子的,上邊有三個哥哥,全沒長成,都夭折了。在過去那個年頭,死個孩子不出奇,但也架不住接二連三地這麽死,這第四個兒子生下來,家裏人當心尖兒一樣疼,東廟裏邊燒香、西廟裏邊還願,別說還真留住了。按過去的習慣,雖然上面幾個都沒了,那也得按排行走啊,所以這孩子生下來就排行最小,按當地土話叫“老疙瘩”。老疙瘩三十來歲,是個在旗的人。什麽叫在旗?您都知道清朝有滿、蒙、漢八旗呀。這是滿人的一種社會組織形式。這老疙瘩的祖先,當初是八旗兵,後金的甲士,之前跟清太祖努爾哈赤一路是南征北戰,東擋西殺,又拽著老汗王的龍尾巴進關打天下,有從龍之功。因為李自成打破北京城,崇禎皇帝吊死煤山,吳三桂沖冠一怒為紅顏,下盛京引清兵入關。大清朝從當初靠十三副鎧甲起兵,七大恨誓師伐明,一直到北京坐了龍庭,江山易主,一統中原。這裏邊兒,可也有老疙瘩他們家先祖的一份兒功績,這叫“從龍之功”。後來打完了仗,大清江山穩固了,老疙瘩這先祖不願意待在京城做官,這才回到了關外,世代守護大清的龍興之地。當然了,你給皇家立了大功了,那不能白立啊!不說封你個鐵帽子王,起碼能給你後人蔭下這麽一份祿米,真叫吃穿不愁。見天兒拿著皇家給的錢,想吃什麽吃什麽,想幹什麽幹什麽,所以他們家這後人,這日子過得太舒服了。整日裏除了騎馬射箭,什麽活兒都不幹,什麽事兒也不操心。

簡短截說吧,這一枝兒傳了十幾代,過了二百多年逍遙自在的好日子。趕等傳到老疙瘩這輩兒,可倒了黴了。怎麽呢?朝廷倒了,皇上也沒了,那些吃皇家祿米的八旗子弟,等於沒了靠山。吃了多少代的祿米,傳到老疙瘩這輩兒什麽也沒有了,這下可要了親命了!您琢磨琢磨:他打小養尊處優,吃著鐵杆兒莊稼,吃喝嫖賭,就知道享福,哪懂生活的艱辛?也沒有賺錢的手藝,而且連祖上驍勇善戰的弓馬騎射之術都沒繼承下來,連射兔子的手藝也沒有。父母年歲大了雙雙故去,老疙瘩只能賣著吃、當著花,到後來當賣一空,孤身一人,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親戚朋友也都不上門了。俗話說:“窮人在十字街頭耍十把鋼鉤,鉤不到親人骨肉;富人在深山野嶺舞刀槍棍棒,打不散無義的賓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