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僵屍獵人(第5/5頁)

三人在須彌山棺座下方,擡頭可以看見棺槨後邊的壁畫,吃盜墓這碗飯的人有行話,將墓室盡頭的壁畫稱為聖蹤圖,因為這個位置上的壁畫,描繪的一定是墓主人生前之事。遼墓聖蹤圖與我們之前見過的九尾狐壁畫相同,但是更為完整,也更為精美,當中也是個九尾狐狸。我當時並不清楚,遼這個草原上的龐大帝國,以契丹人為主,部族眾多,又以鷹狼為圖騰,尊狐為靈神,卻也想象得到,這九尾狐是墓主人的象征。壁畫中的九尾狐周圍祥雲繚繞,底部還有一幅壁畫,內容十分離奇。三個人越看越是吃驚,這壁畫上描繪得十分真切,一個長得近似鬼怪的女子,目生頂上,已經被挖了出來,眼珠子懸在半空。我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怎麽會有一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女子?縱然是千裏眼,剜下來還有什麽用?

榛子說:“瞅著怪嚇人的,壁畫上畫的這是啥?”

胖子說:“這有什麽看不明白的,封建社會通篇歷史只有兩個字——吃人。皇太後是地主階級的大首領,不僅吃光刮盡了民脂民膏,還用剜眼這麽殘忍的手段迫害宮女。”

榛子聽出他在胡扯:“宮女的眼長在頭頂上?”

胖子還真能自圓其說:“宮女的眼不長在頭頂上,怎麽顯得太後高高在上?”

我讓他別胡猜了,墓室中的壁畫叫聖蹤圖,內容一定與墓主生前經歷有關,那個眼珠子我想不出是個什麽,但死在棺槨中的土耗子,正是為了這個眼珠子而死,要當心這其中有鬼!胖子不在乎:“你又迷信了,我看土耗子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自己把自己嚇死了。咱也別光說不練,棺槨已經讓土耗子打開了,我倒看看有什麽東西能把我嚇死!”

榛子急得直跺腳:“你倆可別胡整,萬一墓主詐了屍,還不一手一個掐死你倆?”

胖子說:“你當我們倆是小雞崽子?它一手一個掐得動嗎?”

我對胖子說:“你也別咋呼,巨槨中不僅有老棺材瓤子,還死了個土耗子,你這肚子擠得進去?你和榛子在後頭接應,我先進去瞧瞧!”

胖子認為我在逞能,執意一同進去,可他比畫了半天,橫豎爬不進去,只好同意守在外邊。我稍作收拾,摘下軍刀和軍挎包,緊了緊皮制防撞帽,一手提了土耗子扔在墓室中的馬燈,一手握了短刀,心下尋思:爬進棺材的土耗子死了,可能是讓鬼嚇死的,也可能是讓墓主掐死的,不進去看個明白還真不好說,切不可掉以輕心!當即上了棺座,深吸一口氣,低頭下腰爬了進去。

朱漆彩繪巨槨大得嚇人,裏邊卻是套棺,巨槨與套棺間隙中有四個殉葬的童女,棺蓋頂部一個,兩邊各有一個,腳下還有一個,皆為宮人裝束。兩邊的一個捧青銅鏡,一個捧青銅劍,棺蓋上的捧謚牌。套棺中又有好幾層錦被裹屍,織錦被面上邊穿滿了方孔金錢,下邊才是墓主的屍首,氣絕身亡的土耗子又趴在墓主身上。我不得不以胳膊肘支撐,從側面匍匐前行,在死人身上爬過去,也不由得我不怵頭,但是牛皮已經吹出去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這會兒再往後退,豈不成了縮頭王八?馬燈舉在面前,卻只看得到眼前,因為擡不起頭來往前看。而且越往前爬,馬燈的光亮越暗,晦氣也越重,我只得屏住呼吸,好不容易爬到裏邊,才見到打獵的二虎臉朝下,趴在墓主旁邊,一只手還握著個探照燈,是那種手提式防爆探照電燈,五六十年代國內生產了一大批老式防爆電燈,用於在易燃易爆的洞穴中作業,光束強弱還能夠調節,可比馬燈好使多了。

我伸手將二虎的頭托起來,揭去他臉上的狗皮膏藥,但見白紙般的一張窄臉,塌眉毛耷拉嘴角,看歲數得有三十多了,張口瞪目而亡,身子都涼透了。這個土耗子與打獵的大虎長相不同,根本不是哥兒倆,看來“二虎”這個名號也是隨口一說,不知他究竟是什麽來頭。此人身上沒有血跡,也沒讓墓主掐住,只是同裹屍錦被上的金錢掛在一起了,所以才拽不出去,這麽看還真是嚇死的。要說這個來頭不明的土耗子,行蹤詭秘,手段陰損,不是吃盜墓這碗飯的老手,絕不會有這兩下子。凡是幹這個行當的,要麽不信鬼神,要麽有對付鬼怪的手段,遼墓中的太後長了怎樣一張臉,居然將土耗子嚇死了?我好奇心起,頂住槨蓋往前看了過去,只見墓主頭頂金冠,枕在一個人面魚身的玉枕上,脖頸中繞了三匝金絲玉箍,臉上則是一個黃金打造的狐狸面具,以幾千枚大小不等的黃金炸珠嵌成紋飾,當中有一顆祖母綠寶石,晃人雙目。

黃金面具被土耗子摘下來過,金鉤玉帶已然脫落。我放下手中的馬燈,撿起土耗子掉下的手提探照燈,擰亮了照在墓主的狐狸金面上,又照了照趴在一旁的土耗子,猜想這個土耗子如何送命。從棺槨中的情形上不難看出,土耗子爬進棺槨,要摘墓主臉上的狐狸金面,也許是覺得黃金面具值錢,也許是想掏墓主口中的珠玉,可在摘掉狐狸金面之時,不知這個土耗子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嚇得他一縮手,摘下的狐狸金面又落在了墓主臉上。土耗子急忙往後倒退,怎知讓裹屍錦被上的金錢掛住了,一時掙脫不開,驚慌之中以為讓鬼纏上了,這才被活活嚇死?但這也說不通,土耗子在揭開黃金面具的一瞬間,是讓什麽東西嚇到了?墓主身份再顯赫,死了也都一樣,頂多保存得好,看上去與活人沒有兩樣。土耗子成天在老墳古墓中爬進爬出,什麽樣的死人沒見過,別說長得和活人一樣的死人了,遇上長毛的僵屍也未必嚇成這樣,大遼太後的黃金面具之下,莫非長了一張毛茸茸的怪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