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照明裝置(上)(第3/4頁)

再往後邊看,金匪在山中掏金,挖到深處,金洞裏頭鬧上了耗子,洞穴中的耗子不僅又多又大,而且敢咬人。清朝末年以來,東北接連鬧過幾次鼠疫,鼠疫不同於別的病,除了死亡率高以外,傳染性極強,往往一死就是一大家子,為了防止繼續傳播,只能把死人燒了,連個屍首都留不下。所以民間的耗子藥很厲害,秘方堪稱一絕,關內的耗子藥是耗子吃了才死,而這個耗子藥往墻角一放,鉆墻過梁的耗子打老遠聞上一聞,就會立即斷氣兒,一宿可以熏死一麻袋耗子,真得說是有多少死多少,一個也跑不了。不過金匪一向供奉灰仙爺,迷信這東西是財神,以為這會觸怒了仙家,不敢下耗子藥,卻買來大姑娘,穿上紅襖紅褲子,再五花大綁扔到洞中,謂之給大仙爺娶媳婦兒。並且打了很多小棺材,開山挖洞免不了用炸藥,村民們將誤炸死的耗子全部收斂到小棺材中,點上長明燈與祖宗牌位一同供奉。亂世之中,人命最不值錢,二八的大姑娘插上草標只換得了兩百斤小米。活人扔下去就讓耗子吃了,一轉眼啃成白骨,不僅沒讓灰仙爺息怒,反而引來了更多的耗子。雖然沒有後邊的內容了,但是我看到此處,也想得到後來發生了什麽——金匪們為了挖金子找寶衣,挖開了下邊的大裂子,整個村子掉了下來,村子裏的人全讓耗子啃成了白骨!而在當天村中又買了一個女子,穿上紅襖紅鞋用繩子捆住了,等到時辰往金洞裏扔,可時辰還沒到,村子就陷入了地底。當初村民們以活人供奉灰仙爺,卻不知什麽東西一旦吃過人,它們可再也不想吃別的了,到頭來落得這樣一個結果,慘遭萬鼠啃噬,不是報應是什麽?

正所謂“好因得好果,惡因得惡果”,三人此時都覺得背後發涼,不知村子周圍還有沒有吃人的耗子,相比起陰森的遼代古墓,這個沒有活人的村子更為恐怖。胖子對我說:“咱這兩條腿不是鐵打的,從高處爬下來,又走了這麽半天,你我二人頂得住,尖果也頂不住了,不如在這兒歇一陣子。屋子四周好歹有墻壁,把上邊擋嚴實了,不怕有耗子鉆進來咬人。而且這一路走過來,連根耗子毛兒都沒看見,你們盡管把心放肚子裏,天塌不下來。”

我雖然急於脫身,但也不敢亂走,三個人都累得夠嗆,肚子裏沒東西墊底,身上也沒力氣,誰都不知道接下來還要走多久,還會遇到什麽意想不到的情況,一旦走到一半走不動了,又找不到容身之地,那可就太兇險了。按說應該留在這裏,吃些幹糧緩足了力氣,合計合計下一步怎麽走。不過即使是村中最大的屋子,上邊也僅有茅草頂子,用什麽東西才擋得住?

胖子說:“大屋分裏外兩間,大門寬,二門窄,供奉灰仙爺的前堂不成,東西兩屋的頂棚上有樺木板,你瞧東屋那位,不是沒讓耗子啃成白骨嗎?咱拆掉前邊的門板,擋住二門,再用躺箱頂上西邊的屋門,人待在西屋,什麽東西也進不來。”

尖果問他:“你剛才說什麽?東屋裏還有個人?”

胖子順口說道:“東屋有個穿紅襖的……”我急忙攔下他的話頭:“村子裏的死人多了,眼不見為凈吧。”

尖果聽我這麽說,似乎明白了什麽,她也沒再追問,幫忙擋住二門。我對胖子使個眼色,二人搬了一個空躺箱到東屋。我捧起油燈,看了看死在土炕上的女子,心想:全村的人都讓耗子啃成了白骨,她卻是被捆住了餓死的,耗子進不了這屋嗎?想到此處,我仔細打量了一遍東屋的結構布局,上邊有木板子頂棚,也鋪了很厚一層茅草,夯土為墻,同樣糊了年畫,無非倉王牛馬神之類,看不出與其余的屋舍有何不同。

我沒再多想,拔出短刀割開女屍身上的繩子,卻發現那竟是“五鬼朱砂繩”,是用五股麻繩,在朱砂水中浸泡後制成。別說綁一個女子,即使捆綁一個彪形大漢,使三股麻繩就足夠了,力氣再大也掙脫不開。而相傳五鬼朱砂繩捆在人身上,死了之後變成鬼也脫不了身。金匪將活人扔進洞中給耗子吃,可能也是出於迷信,怕這些女子死得太慘,化成厲鬼前來報復,因此用上了五鬼朱砂繩。這繩子又粗又韌,還打了死結,割了半天才割斷,我同胖子將女屍擡進躺箱,扣上了蓋子。

我之所以這麽做,一是不想讓尖果嚇到,二是覺得紅襖紅鞋的女子可憐,讓金匪買牲口一樣地買來,準備給灰仙爺當媳婦兒,雖然到頭來沒被扔到金洞裏讓耗子吃了,可在陷入地底的村子中活活餓死,只怕也不大好受。放在躺箱中如同進了棺材,接下來千萬別鬧出什麽幺蛾子才好!

二人擺好躺箱,合攏東側屋門,將油燈放在土炕一頭的炕桌上,坐下來分吃幹糧。所謂的幹糧,無非是幾塊幹面餅子,一口咬上去,幾乎可以把牙崩掉,估計這東西牲口都不吃,不過餓急了沒有吃不下去的。我三口兩口吞下一塊豆餅,擰開行軍水壺的蓋子,喝了幾口水,終於覺得踏實多了。尖果忍不住好奇,在一旁問我:“你們剛才幹什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