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寶兒發財(上)(第6/9頁)

還沒等崔老道把話說完,王寶兒就接口道:“道長有所不知,取寶發財全憑此貓。”

鑼鼓聽音,說話聽聲。崔老道吃的是江湖飯,全憑隨機應變的本事,他聽王寶兒這麽一說,心裏頭納上悶兒了:“這個話蹊蹺了,什麽叫取寶發財全憑此貓?財從何來?”他有心問個究竟,拽住王寶兒的胳膊不讓走,可也不明說,東拐西繞一通打聽。這也是門學問,按算卦這行的術語來說,叫作“要簧”,說白了就是拿話套話。這裏邊的手段多了去了,有“水火簧、自來簧、比肩簧、拍簧、詐簧”等等,講究的是聲東擊西、抽撤連環,甭管多精明的人,一不留神就會讓他繞進去。

王寶兒到底是個孩子,架不住崔老道連蒙帶唬,就把騎黑驢的老客找他借貓取寶一事說了。

常言道“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別看王寶兒叫不出竇占龍的名字,崔老道一聽可就明白了,騎黑驢的老客不是旁人,正是憋寶的竇占龍。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提起竇占龍那還了得?江湖上響當當的人物字號,耳朵裏早就灌滿了,也打過一兩次交道。久聞此人廣有分身,旁人看不上的破東爛西,在他眼中卻可以勾取天靈地寶,這麽多年取寶無數,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說他是財神爺降世也不為過。崔老道貪心一起,什麽也顧不上了,對王寶兒說:“憋寶的可沒一個好東西,只會說大話使小錢,恨不能空手套白狼。我來問你,十字路口的門樓子是給他立的嗎?”

王寶兒搖頭道:“不是,那是一座荒宅的門樓子。”

崔老道又問:“門樓子上的玉鼠是他養的嗎?”

王寶兒說:“憋寶的告訴我,玉鼠乃天上靈氣入地為寶。”

崔老道說:“我再問你,靈貓是不是他撿來的?”

王寶兒又搖了搖頭,這只癩貓是自己從小撿來的。崔老道一拍大腿說:“對啊,靈貓、玉鼠、門樓子沒一件是他的,憑什麽吐口唾沫粘家雀分你一半的富貴?依貧道所見,你既得了靈貓,玉鼠就該是你的,與旁人何幹?”

王寶兒讓崔老道一問二問連三問,問了個啞口無言,有道是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王寶兒本來耳朵根子就軟,孤苦伶仃一個小孩子,不識文不斷字,沒什麽主見,此時讓崔老道一攛掇,心說:對呀,憋寶的一不出錢二不出力,憑什麽分走一半好處?

崔老道見王寶兒站在當場苶呆呆發愣,就知道有門兒,於是接著說:“並非貧道多事,只因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騎驢憋寶的名叫竇占龍,此人腰纏萬貫,富可敵國,金胳膊、銀大腿、翡翠的腦袋,卻來誆一個涉世未深的半大孩子,貧道豈能袖手旁觀?不如來個先下手為強,咱們今夜晚間去抓玉鼠,有貧道在旁護持,可保萬無一失。得了寶我分文不取、毫厘不要,只替祖師爺討幾個香火錢便可。”

幾句話說得王寶兒心中一動,轉念一想,自己已經和那騎黑驢的老客約定了,食言而肥可不夠意思,便問崔老道這該怎麽辦。崔老道眼珠子一轉:“這個寶理應是你的,正所謂讓理不讓人。幫理不幫親。咱沖著理說話,與那騎黑驢的何幹?再者說了,你若真過意不去,大不了等有錢了,再買匹高頭大馬送給他,讓他回家配騾子去。”

王寶兒一聽確實是這個道理,而且崔老道可比騎黑驢的面善、心眼兒又好,說的話句句中聽,趕緊一揖到地:“事成之後,我王寶兒絕不會虧待道長。”

崔老道暗暗得意:怪不得一大早上起來眼皮子就跳,原來讓我遇上了這等好事,借竇占龍之法取寶發財,一不出錢二不出力,這才叫真正的坐享其成。當下和王寶兒說定了,天黑之後在銀子窩路口碰頭,死約會,不見不散。

當天半夜,一長一短兩條黑影躥至銀子窩路口。前邊是王寶兒,懷中抱著那只癩貓,後邊一瘸一拐的是崔老道,身背寶劍,手持拂塵,既然來護法,架勢可得擺足了。兩人如同做賊的,躡手躡腳貼著墻根兒走,只恐被人瞅見。因為那個年頭沒有窮人說理的地方,萬一讓人撞破此事,往官面兒上一報,縣太老爺準得把玉鼠收了去,獻到皇上駕前,升官發財換紗帽,誰管一個算卦的瘸老道和一個撿秫秸稈兒的窮孩子的死活?

二人偷偷摸摸來到門樓子下邊,崔老道讓王寶兒將癩貓放到地上,躲在暗處窺覷。月光下邊細看,王寶兒的貓長得真叫一個寒磣,又瘦又小,身長不過一尺,毛色說白不白、說黃不黃,全身的癩瘡,從來也不會叫,而且還懶,往門樓子下邊一趴,動都懶得動。不過崔老道心知肚明,竇占龍目識百寶,絕不會看走眼,此貓必有異處。

夜近子時,天上月明星稀,四周圍除了王寶兒和崔老道一個人也沒有。門樓子上忽然白光一閃,二人揉了揉眼定睛觀瞧,但見一只巴掌大小的耗子,全身通透如玉,腹中肝花五臟悉數可見,瞪著兩只碧綠的小眼珠兒,正在門樓子的檐頂上望月,真乃世間難得的異寶。崔老道和王寶兒看得張大了嘴,再也合不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