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指點江山(下)(第2/3頁)

這番話,說得很委婉。但意思卻表達得非常清楚。最近十年來,吐蕃一直是進攻方,大唐一直處於被動防守狀態。雖然每次防守都贏了,卻沒有力氣追入吐蕃境內。

究其原因,主要有兩條。秋冬進兵,唐軍無法適應高原的寒冷。而夏天進兵,則弟兄們的傷口容易感染。所以,每次唐軍獲勝,都不能擴大戰果。而吐蕃人吃透了大唐不敢追入高原,所以有恃無恐,只要看準機會,就會再沖出來撈上一票!

這就有些讓人惱火了,更讓人氣憤的是,就在幾天前,那個吐蕃商務官拉拉菀,在張潛面前,還一口一個翁婿之親。

原來翁婿之親,就是這麽結成的。山賊天天來莊主家搶劫,把對方搶得煩不勝煩,無奈之下,只好把女兒嫁給了他。

但強盜帶走了莊主家的女兒之後,是否會約束屬下,明年還來不來劫掠,卻是未知數。

反正趁著迎親的機會,強盜已經將老丈人家的地形地貌,以及院墻高矮摸透了,趁機還掠走了莊子裏的郎中和鐵匠。下次拿著老丈人給的嫁妝,置辦齊了物資,打造好了兵器鎧甲,說不定能將老丈人家一鼓而下!

“張縣尉,賀太常,二位之言,請恕晚輩不敢苟同!”就在張潛郁悶自己那天為何不將拉拉菀坑得更很一些之時,大水缸盧莛,卻又擠到了他身旁。

只見此人,先是對張說和賀知章二人輕輕拱了下手,然後也不管對方願意不願聽,自顧侃侃而談:“昔日孟子有雲,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誠服也!我大唐自立國以來,與吐蕃不下百戰,卻始終未得其寸土,何也?道路遙遠,吐蕃人無法感受到大唐歷代帝王之德也!故而吐蕃人才不服教化,每逢其土王以搶劫之利煽動,便呼嘯而出。去歲之戰,我大唐兵馬即便趁機進入大非川,直搗吐蕃王宮,不過是殺其一王,立另一王而已。高原苦寒,我大唐兵馬無法久駐,過後勢必撤回來。待我大軍一撤,吐蕃新王振臂一呼,以搶劫之利誘惑其百姓,瞬間便又能糾集起數萬兵馬,傾巢而出。相當於一切都回到了原樣,我大唐勝與不勝,沒任何分別,平白損兵折將而已!”

還甭說,這廝雖然是個草包,卻也沒少背了書。將其範陽盧氏的家傳學問當眾擺出來,還真把許多人都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即,很多人就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而盧莛一招得手,立刻再接再厲,“所以,依盧某之見,我大唐之所以拿吐蕃無可奈何,並非昔日兵甲不利!而是與吐蕃每戰,勝得都如同雞肋。而今年聖上和聖後高瞻遠矚,答應了吐蕃的和親,威力遠超過千軍萬馬。盧某不才,卻可以預見,金城公主入藏之時,必是我聖上仁德,被吐蕃上下感知之日。屆時,吐蕃與大唐,將永止幹戈。我大唐安西四鎮,將再無側翼之憂!”

“嗯——”張說被氣得胡子亂顫,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是盧莛的話術有多高明,而是此人故意把唐軍沒辦法追擊吐蕃賊寇,跟大唐皇帝皇後是不是高瞻遠矚給扯到了一起。如果張說進行反駁,勢必會被此人趁機引申為對皇帝和皇後不敬。而張說被貶謫到欽州下面做縣尉數年,好不容易任滿返回長安述職。這當口再被吏部抓到把柄,恐怕下一任就得趕赴天涯海角!

“呵呵,呵呵……”賀知章雖然沒有像張說那樣生氣,卻懶得搭理盧莛,讓此人借機揚名立萬,只管拎著酒盞,冷笑而去。

那盧莛見張說與賀知章都不反駁自己,頓時覺得飄飄欲仙,將頭迅速轉向張潛,冷笑著補充,“是以,在盧某看來,酒精也好,酒精消毒之術也罷,終究是小道。有與沒有,也沒任何差別!須知,以德服人,才是正途。只要天子廣修仁德,施恩於天下,縱敵國之民,也會歸心。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幹戚舞,有苗乃服。今我大唐聖明天子與聖明皇後在位……”

正說得吐沫星子飛濺之際,卻看到張潛將酒杯舉了起來,在半空中輕輕搖晃:“盧兄,此物又名量心尺!”

“以仁德……”心中的陰影瞬間被放大了數倍,盧莛的聲音戛然而止。

不給他發作機會,張潛又晃了下酒盞,笑著說道:“盧兄此言,張某聞之,猶如醍醐灌頂。既然金城公主入藏之時,必是我聖上仁德,被吐蕃上下感知之日。以盧兄博學多才,不知道可願意身體力行,追隨公主入藏,向吐蕃百姓,廣宣聖上之仁德?如此,豈僅僅是我大唐安西四鎮,將再無側翼之憂!說不定你盧氏家學,也將在吐蕃大放光芒。對大唐,對範陽盧氏,都有百利而無一害!如果盧兄沒勇氣去的話……呵呵,剛才盧兄所說那些,從哪裏出來的,還請自己從哪裏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