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只(第3/5頁)

“小兔崽子?”

“兔崽子?”

“崽子??”

“……”

秦郁之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被切割成不均勻的碎片,白色的病房裏很高很高的天花板,輸液袋裏一滴一滴往下墜的藥液,還有鋪灑在他身上漸冷的月光和越走越遠的背影。

“不要走。”

他朝背影大叫。

背影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置若未聞往前走。

秦郁之滿頭冷汗。

“不要不要。”

“啊——”

他大叫一聲,睜開眼睛!

入眼是一片黑暗和蒙著夜色輪廓的房間。

是自己的房間。

秦郁之懵懵懂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做噩夢被嚇醒了。

但是草原呢,螢火蟲呢,月色和毛絨絨呢?

秦郁之一瞬間懷疑半夜的那場旅途才是自己做過的夢。

他走到窗戶邊,在窗戶縫裏拾起一撮灰色的毛。

毛絨絨的毛在這裏,不是做夢。

“咯吱——”

門口傳來輕微的開門聲,秦郁之嚇了一跳,下意識趕緊把手背到身後,藏起毛看著走進來的秦母。

秦母穿著睡衣,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著站在窗戶邊的秦郁之,疑惑道:

“大晚上的,怎麽站那兒啊?”

秦郁之這才趕緊瞄眼墻上的鐘。

剛好指向四點。

秦母看了看一臉木楞的秦郁之,心疼的走過去:“怎麽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秦郁之點點頭,把頭靠在秦母懷裏。

秦母摸到他頭上的冷汗,嚇了一跳:“怎麽這麽多汗啊?哪兒不舒服嗎,頭疼嗎,還是胸口疼,你快先躺床上,我讓余醫生過來看看。”

秦郁之有點失落,胸口的疼痛已經消失,似乎又變得空蕩蕩起來,他沉默片刻開口:“媽媽,我的病能好嗎?”

聲音輕的像一觸就碎的泡沫。

秦母愣住,片刻後心痛的環住孩子的肩。

姜黃色的暖光打在秦郁之側臉,嬰兒肥還沒完全消去,帶著這個年齡都有的可愛,但面色卻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紅潤。

秦母撫摸著他的臉:“會的,等你大一點,再長大一點。”

敷衍的謊言不持久,卻是讓人安心的借口。

秦郁之沉默的走開,耷拉著拖鞋,走向床邊蓋好被子,把頭蒙在被子裏。

秦母走到床邊,耐心溫柔道:“媽媽今天陪你睡吧,接著前天的丹麥童話給你繼續講,好不好。”

被子裏的腦袋輕輕搖了搖,接著傳出悶悶的聲音:“不了。”

像是怕秦母擔心,他又補了一句:“媽媽,我沒事的,不用擔心我。”

聲音貼心得讓人心疼。

秦母垂下眼,走到床邊給他掖了掖被角,張了張嘴準備開口,半晌還是什麽都沒說,嘆了口氣,緩緩起身走了出去。

秦郁之在黑夜中睜著眼睛,輕輕撫摸著毛絨兔子的耳朵,眼神失落。

“咚咚咚——”

突然,一陣急促沉悶的擊打響起,伴隨著玻璃細碎的晃蕩聲。

秦郁之一愣,掀開被子起身走到窗戶邊,接著張大嘴,驚喜看向窗外:“毛絨絨!”

闕安趴在窗戶外的草叢裏,看到秦郁之的一瞬間,緊張的眉頭松了下來:“我還以為你死了。”

秦郁之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我只是睡著了。”他緊接著開口問,“是你把我送回來的嗎?”

闕安哼了聲:“不然呢,等著看其他狼把你叼進肚子裏嗎?”

秦郁之伸出手摸了摸狼的鼻尖,認真道:“謝謝你擔心我,毛絨絨。”

這會兒已經四點了,毛絨絨把自己送回來後,又在外面守了四個小時。

闕安甩了甩尾巴,“沒,怕你死了而已。”他吐槽道,“你睡得也太死了,怎麽叫都叫不醒,跟頭豬一樣。”

秦郁之抱著闕安的頭,勉強笑了笑,沒有說話。

闕安習慣性的把頭往秦郁之手心拱了拱,等著秦郁之給自己順毛。

但卻沒有等到一雙柔軟的手。

秦郁之呆站在原地不動,眼神失落。

闕安伸出鼻子在秦郁之周圍嗅了嗅,察覺到有眼淚的鹹味,開口問:“你怎麽了?”

秦郁之搖搖頭:“沒事。”

闕安最討厭小孩兒這樣子,有事就是有事,偏要操著一副深沉的模樣說自己沒事,跟裝模作樣的大人一樣,無趣又沉悶,一點都不可愛。

他轉頭就走。

秦郁之還是垂站著,半點兒姿勢不變,過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窗口的狼消失了,忙翻身想出去,朝外小聲呼喚:“毛絨絨——”

闕安立馬掉頭回來,冷冷看著面前的小孩。

秦郁之抱住闕安,沉默了半晌開口:“毛絨絨,你能陪我睡覺嗎?”

孩子的頭發黑而軟,柔軟得像是蒲公英的毛,輕輕一碰就散,面前的人也因此顯得格外柔弱,小小的一團在地上投下濃縮的陰影,有一半籠罩在闕安龐大的身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