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只(第3/4頁)

秦郁之擡眸看向闕安。

闕安才和他同在一個屋檐,一起相處的日子不到一個月,居然能發現。

他原以為闕安真的是只大大咧咧的哈士奇,現在看來和他想象中有點出入。

秦郁之語氣稍微柔軟了點,像是堅冰化開了一點,雖然還是硬但至少掛了幾滴水珠:

“我是生病,不是殘疾,我自己能走。”

闕安推開門,放下秦郁之,探了探水溫,像是在敷衍小孩:

“能走能走,短跑長跑你最強,快進來,水溫差不多了。”

他走近秦郁之,扯開他身上的毯子,伸出手,往他衣服下擺伸過去。

他太久沒接觸過人類了,唯一接觸過的人類在二十年前,一來是沒什麽經驗,二來可能是伺候那小孩兒伺候習慣了,他下意識把面前這個病弱的成年人當成小孩兒一樣看,覺得看這人哪兒哪兒都需要照顧。

雖然確實需要照顧就是了。

秦郁之挑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隨著水波蔓延開來,他側身避開闕安的手,語氣帶著警告:“你幹嘛?”

闕安挑眉:“給你洗澡。”

秦郁之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有手有腳,為什麽要給他洗澡?

“你一個男人,給另一個男人洗澡,說不過去吧?”

講講道理好不好?

說到這個,闕安反而更有底氣,他皺了皺眉,不明白面前這人在磨蹭什麽,伸出手不由分說拽住秦郁之的衣袖:“我是勒——狗,不是人,又不是一個種族,這有什麽不合適的。”

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不想管,他只知道面前這人需要照顧。

狼的音節在他嘴裏硬生生拐了個彎。

“你說說你這人怎麽這麽雙標,當初給我洗澡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不好意思,現在換我給你洗,你怎麽就這個態度?”

闕安嫻熟運用著網絡上新學來的詞匯,對面前的人類進行指責。

秦郁之揉揉疲憊的眉心,手上緊拽著自己的衣物不肯松半分:

“我給你洗澡是在洗寵物,但現在,你已經不是一條狗了,你給我洗澡,不合適,明白嗎。”

從小到大,因為環境和家庭的因素,秦郁之都十分看重自己私人空間這點,表現在他生活的方方面面,比如他有些輕微的潔癖,再比如大多數時間習慣一個人待著,無端被打擾會讓他覺得不適。

類似的,他不太習慣親密舉動。

闕安關注點有些偏頗,理直氣壯道:

“我當然不是狗。”

我是狼。

秦郁之沒搭話,只眼神平靜的看向闕安,同時抓緊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沒有松開半分。

長達半秒鐘的僵持後,闕安妥協了。

“行了行了你洗你洗,我出去。”

難搞,他沒見過比秦郁之更難搞的人,又矯情又墨跡。

闕安出門前故意甩了甩手,幾滴水珠落到秦郁之臉上,他抹去水珠,哭笑不得的看著被摔上的門。

等到闕安出了門,秦郁之半躺在浴缸內,撫摸著自己大腿內側的文身。

黑色玫瑰延展到下方,和這個一模一樣的文身胸口還有一個,兩者大小不一,但看起來都像是為了掩飾什麽東西。

仔細觀察不難發現,玫瑰的黑色恰好掩蓋住了兩條疤痕,經過二十多年,早已難以察覺,但仔細一看,還是能發現疤痕的形狀張揚又醜陋。

他微微嘆了口氣,洗完後伸出手撈過浴巾。

本來到家就已經快淩晨三點了,這麽鬧騰了一宿,秦郁之快要天亮時才睡下。

睡又睡不安穩,懵懵懂懂翻身翻來翻去,夢見的東西又多又雜,像是萬花筒一樣在腦海裏不斷旋轉。

身邊時而圍滿了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周圍還有消毒水味,他微閉著眼被推進手術室,擡眼是藍色晃眼灼目的燈光,旁邊儀器上是決定他生命的幾根曲線。

然後又兜兜轉轉,轉到了另一面:雪白的墻壁和條紋的磚塊,以及沒有盡頭的醫院走廊。

萬花筒連著轉了幾個面,轉來轉去全是白色,其他顏色泛泛可陳,只在一大片白中小心翼翼占據了一點,像是白紙上暈染的彩色墨滴,不敢張揚也不敢放肆,仿佛再暈一點就會被擦去。

比如有他病情好轉後,在生日那天和許朝他們如願去野營一起燒烤的時候,也有他不被限制自由,回到學校和同學打成一片的時候。

還有他小時候坐在野狼背上馳騁叢林的時候。

上天可能是秉持公平公正法則,白天的他的日子靜得像是一攤死水,腦子重復麻木,晚上就在夢境裏讓他感受各種情緒,攪起波瀾。

秦郁之現在即使借助安眠藥,也很難有一個穩定的睡眠,吃不吃藥的唯一區別只是入睡所用時長,但睡著後腦子依舊昏昏沉沉,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

特別是換了環境之後,這兩天都是這樣,半夜會醒個兩三次,醒來夢境仿佛還殘留在他面前,然後就是一陣口渴,不得不起身到客廳去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