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魅 音晚緊靠在蕭煜的身上

音晚縮在袖中的手悄然攥成拳。

她不是個膽子大的,可每回都能被蕭煜輕而易舉氣出幾分孤勇,咬了咬牙,冰冰涼涼笑道:“我是淮王妃,深得殿下歡心,誰敢為難我?”

蕭煜一見她又豎起了刺,立刻上來興致,想回擊,可突然又想起什麽,看了看街衢盡頭,帶著些顧忌,偃息戰鼓,道:“是,本王喜歡著你呢。你只要現下回後院老實待著,本王會更喜歡你的。”

音晚聽他讓自己走,毫不留戀,捏著裙袂立刻就要走,沒走幾步,就被一人攔下了。

那人笑得眉眼彎彎,看上去甚是溫善和氣,道:“淮王妃一向安好?”

音晚睫宇微顫,回頭看了一眼蕭煜,沖那人鞠禮:“常世叔。”

“可不敢可不敢,我可不敢占淮王殿下的便宜。”常錚握著折扇,嘴上謙遜著,卻自覺以一個長輩的角度打量了下眼前的音晚,暗暗贊嘆,謝潤真會養女兒,雕花琢玉一般。

兩人寒暄著,本來要進府的音晚就耽擱在了門口,蕭煜聽得不耐煩,冷聲道:“常先生,你又不是十幾歲的毛頭小子,怎得見著本王的王妃就挪不動腳步?”

這話實在太難聽,音晚不願長輩跟著受辱,便拜別常錚快步進了府門,剛踩上青石磚,身後又傳來馬聲嘶鳴。

大約就是因為這個人要來,蕭煜才不與她戀戰。音晚對來人甚是好奇,放緩了腳步,悄悄向後張望。

見一匹紅彤似火的駿馬停著,銀鞍羅袱,珠穗羽飾,後連著車輿,漆輅雕輞,青蓋做頂,好不氣派。

馬車剛停穩,便從車輿中跑出一個十一二歲的小郎君,一陣風似的鉆進蕭煜懷裏。

“父親,孩兒甚是想你。”

父親?!

音晚瞪大了眼睛,驚得一愣一愣的。

青狄和花穗兒湊過來,循著音晚的視線看出去,面上俱是驚愕。

伯暄窩在蕭煜懷裏,絮絮說著在鄉野間的日常,當說到天寒地凍,大雪封山,險些斷了糧,天天靠野菜充饑,吃得人一臉菜色。

蕭煜眉宇間的冰霜慢慢融化,滿是心疼地摸著伯暄的頭,慈愛之色幾乎快要溢出來。

音晚從未見過這樣的蕭煜,看得有些發怔。

那邊伯暄在蕭煜懷裏膩歪夠了,探出頭來,望著音晚,睜大了眼,驚奇道:“這個姐姐真好看。”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蕭煜眼中的笑意驀然碎裂,成了漂浮的碎冰,沁骨涼徹。

音晚知道自己不受待見,轉了身想走,常錚在一旁看在眼裏,眼珠轉了轉,快步上來攔她。

“別走,別走,今天是個多好的日子,大家在一起吃頓飯,也算是團圓飯。”

常錚將音晚引過來,就當沒看見蕭煜難看的臉色,直接沖伯暄笑道:“你可不能叫她姐姐,她是你……”

常錚想了想,看著蕭煜,不甚確定地說:“母親?”

蕭煜輕眄了他一眼,面上浮著不屑與冷淡,並不接話,只拉起伯暄的手,繞過這兩人,徑直往府內走。身後跟了一群侍女,伯暄從綺羅衫袖間看過去,熱情地沖音晚和常錚喊道:“快來呀,不是要吃團圓飯嗎?”

常錚笑呵呵地應下,招呼音晚跟他一起去,音晚躑躅著,微笑道:“算了,挺好的日子,別因為我讓大家不高興。”

常錚收斂了笑,略有幾分嚴肅地看著音晚,輕聲問:“含章對你好嗎?”

音晚好像一下子失了剛才跟蕭煜鬥嘴的精氣神,頹唐低下頭,不言語。

常錚輕嘆一聲,道:“音晚,那是十年,從十六歲到二十六歲,是一個清傲矜貴少年最美好的十年年華,全都斷送在一個拙劣的冤案裏,而且,含章還因此失去了他最敬的四哥。這都是謝家做得孽,你要對他耐心些,他……”常錚搖搖頭:“他沒有你想得這麽討厭你,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音晚絞著手中緞帕,咕噥:“他就是討厭我。”

常錚瞧著她一副扭捏嬌柔的小女兒家情態,心中幾分了然,笑了笑,不說別的,只道:“走吧,去用膳。放心,有伯暄在,含章是不會翻臉的。”

兩人穿過遊廊,走到欄杆盡頭的石蓮柱前,遊廊連著花園,園中斑竹林隨風搖曳,遮出大片影絡。

音晚終於忍不住,悄聲問常錚:“他真是淮王的兒子嗎?”

常錚的嘴唇動了動,終是忍住了,含糊道:“這事還是讓含章親口告訴你比較好。”

雖然聽上去神秘虛玄,不過他有一句話是說對了,蕭煜不會當著伯暄的面兒翻臉。

眼見著音晚隨常錚進殿落座,他也沒再說什麽,至多只是臉色難看。

望春指揮侍女將羹湯菜肴擺好,肉糜的香味兒瞬間飄散於殿中,勾得人饑腸轆轆。

布菜的侍女退下,望春將白釉酒盅放在了蕭煜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