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奈何 他想起了她的好……

音晚一番慷慨陳詞,抒盡心中塊壘,終於徹底平靜下來,覺得氣順了。

再見蕭煜目光復雜地盯著自己,神情幽邃難辨,不由得有些心虛,怕他發脾氣,側身避開他的視線,硬撐著道:“我……我要說我的辦法了,殿……殿下您在聽嗎?”

蕭煜笑了,這笑不同於以往總含著冷嘲諷意,是發自內心的笑,甚至眼睛中閃過星光熠熠,有一瞬的明亮光彩。

只可惜,音晚沒有看見。而蕭煜也沒有多言,只輕“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穆罕爾王身邊的寵姬烏術裏,出身渤海世家高氏,乃高氏家主之幼女。高氏家族有一傳家之寶,傳說能鎮邪壓祟,護佑家宅。但門第不幸,被貪財逆子盜賣,家主擲重金追尋,卻終無果,不久便抑郁而終。至此,高氏家族開始沒落,不出十年,家財散盡,人各流離。”

音晚將背景介紹過,開始說重點:“那個傳家寶便是供奉在熏華殿裏的南海玉佛。”

蕭煜斂眉沉思,道:“可是烏術裏……”他將要說烏術裏能做什麽,驀地反應過來,她能做得太多了!

大周皇帝病重,突厥可汗年邁,都不能親行。若到了簽訂國書那一日,會有內侍將國書送入未央宮,由善陽帝親自用印。

而穆罕爾王跋涉至此,自然不可能是這番操作,所以印鑒一定在他身上。

只要印鑒丟失,那麽議和便不得不延後。

他擡頭看向音晚,音晚像是早就想到這一層,朝他輕輕點了點頭。

蕭煜卻沉默了,默了許久,道:“本王憑什麽相信你?你可是謝家的人。”

往昔他說音晚是謝家的人,有時譏諷,有時尖刻,但這一回卻是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仿佛真正把她當作了一個平等的談判對象。

音晚道:“這自始至終便是我和烏術裏之間的事,殿下大可撇得一幹二凈。”

蕭煜還是搖頭,這裏面仍有破綻。

音晚一笑:“您做事情,難道一點風險都不想冒嗎?要知道,我站在這裏,跟您說這些話,冒得風險可一點不比您的少。”

若是被謝家知道她幹這樣的事,非得把她活剝了不可。蕭煜怕她算計,她還怕蕭煜出賣她呢。

兩人隔著幽幽深殿對望,蕭煜腦子中轉過無數假設。

她在騙他。

這是謝家設的局。

謝家和穆罕爾王勾結,一起來騙他。

但都被他一一否定。

說不通,全都說不通。

謝音晚不可能未蔔先知,提前料到驪山上的情形,提前跟謝家商量好。

穆罕爾王也不可能拿著自己的前程性命做賭來除一個對他毫無威脅的人。

他彎手抵住腦側,漫然道:“那就試一試。倒也不必去盜國寶,本王派個妥帖的人去未央宮向皇兄討要,他會給的。”

“至於烏術裏,需要你去說服。”

音晚應下。

若未見過熏華殿外的烏術裏,她也許還不會太有把握。

但親眼見過烏術裏遙遙望著宮殿惆悵哀傷的模樣,她便知道,這尊南海玉佛對她來說是極重要的。

而且,穆罕爾王對她並不好。

音晚尋了個名目將烏術裏秘密找來,提出這筆交易,烏術裏未直接反對,但也未幹脆應下。

音晚看出她是動了心,便道:“南海玉佛乃先帝心愛之物,是大周國寶,若王妃錯過了這個機會,恐怕窮其一生都沒有機會再把它拿回來了。”

烏術裏沉默了片刻,倏然擡頭,道:“不要叫我王妃,我只是穆罕爾王的妾室,在他突厥和中原的十幾處宅邸中,養著許多和我一樣的女人。”

音晚從她話中覓到一些東西,將話音放得輕柔:“是呀,你是渤海人,又不是突厥人,也不是穆罕爾王的正妻,突厥的利益與你何幹?”

烏術裏的墨藍瞳眸閃著琉璃珠兒般的光澤,低頭沉思良久,輕輕勾唇:“可是我要先看過玉佛,才能把印鑒給你。”

這倒不成問題。

音晚見她答應,輕舒了口氣,卻仍有顧慮:“你有把握順利偷到印鑒嗎?穆罕爾王……”幸完女子後是不許人留宿的。

她自覺這話說出來,恐怕又會讓烏術裏聯想到那日偶遇時的狼狽,便默默地咽了回去。

烏術裏昂起頭,又恢復初來驪山那日的倨傲姿態:“他有那麽多女人,卻只帶了我來,我自然是有過人的本事的,你當那印鑒是藏在他身上嗎?算了,跟你說這麽多幹什麽,你只管去準備玉佛,只要貨對,我是不會賴賬的。”

她雖然傲慢難馴,脾氣卻是幹脆利落的,骨子裏還透著股無畏無懼的孤勇,這樣看,倒很有渤海世家的風範。

音晚生怕多說惹她生氣,令她再反悔,便不再贅言,各自去準備。

這一夜穆罕爾王那邊很是喧鬧。不知烏術裏用了什麽辦法,給穆罕爾王下了什麽藥,他非要蕭煜把尚樂署的樂人叫來演奏。驪山的舞姬似已看膩了,又遣人從山下勾欄裏弄來一群鶯鶯燕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