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紫茸 他想讓她陪他…一生

音晚瞪大了眼,想要掙紮著起來,卻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摁回去。

蕭煜彎身湊到她跟前,兩人鼻翼幾乎相抵,他眨了眨眼,黠光閃爍,道:“你是不是喜歡掛在熏華殿裏的那幅畫?”

音晚一早就知道,就算到了驪山,自己的行蹤還是瞞不過蕭煜。

她稍顯惆悵,點了點頭:“喜歡。”

蕭煜低頭親了親她,道:“你乖一點,我有辦法把那幅畫弄來送你。”

直到天快亮時,音晚才聞出來,這殿中燃的是紫茸香。

幼年時父親曾偶然得過一塊上等紫茸香,此香氣味飄遠,精醇質厚,常用來祭祀鬼神,並不為京中世家日常所喜。

蕭煜卻纏著父親要,說他四哥喜歡這香的味道,正好拿來給他做生辰禮。

父親是不舍得給的,只是後來不知怎麽的,變成音晚和蕭煜一大一小圍堵著父親,要他把香料交出來。

父親拗不過,從胸中掏出一個油紙包,塞給蕭煜,卻彎下身摸著音晚的臉,嘆道:“我的傻閨女啊,怎得胳膊肘朝外拐?”

後來昭徳太子死了,父親就不曾收集過紫茸香,凡過手的,都送去太子陵寢,讓陵寢官用作日常香料。

雖然父親為人內斂,情緒鮮少外露,但音晚知道,其實他是很喜歡昭徳太子的,也曾真正的為昭徳太子的冤死而難過。

音晚舒了口氣,輕輕移開蕭煜橫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起身,蹲到地上去找衣衫。昨夜蕭煜太性急了,把她的衣物都給扯破了,幸好外裳還能穿,她撿出來套在身上系好。

對著銅鏡整理了一番妝容鬢發,覺得還算整齊過得去,把其余的衫裙收攏進懷裏,想走,猶豫了猶豫,又回過頭來給蕭煜披上一件。

他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綾羅帛封散落滿地,半遮半掩著環佩等瑣碎物件。因為那鎏金拼圖的事,音晚不願意去動他的東西,便只有把自己的給他。

睡夢中的蕭煜緊蹙著眉,似是夢到了什麽,嘴唇微動,正喃喃囈語。

“四哥……”

大約是這香的原因吧,讓他夢見了昭徳太子。

音晚不想窺人夢中隱私,便想走,誰知他迷迷糊糊拉住了她的手,怎麽也不肯放開。

他的聲音聽上去罕見的脆弱:“我早就什麽都沒有了,只剩下復仇……”

音晚聽得難受,停止了把他的手往下擼的動作。

蕭煜眉宇間的紋絡越來越深,似是艱難掙紮,終於闔著眼說:“我想讓她陪著我,我……我太孤獨了……”

音晚抿了抿唇,彎下身,去搖晃他的肩膀,要把他叫醒。

這既然不是什麽好夢,只會徒增傷感,那就不要繼續做了。

蕭煜在迷蒙中醒來,眼中有著無害的茫然,看看音晚,又低頭看看自己緊攥住她手腕的手,卻沒有立即松開。

他環顧四周,見滿室狼藉,身上還披著音晚的衣衫,袖上一截細密織繡的重蓮團花,秀麗雅致,有清馥的脂粉香襲來。

蕭煜擡手捂住腦側,微微皺眉,頭疼。

音晚又去扒拉他的手,往外抽自己的手腕,卻聽他道:“天亮了。”

極緩極輕的幾個字,像是怕驚動什麽。

音道道:“是啊,天亮了,我該回去了。”她要回去換件衣衫,準備今日下山。

蕭煜沒說什麽,將她松開。

音晚攏了攏單薄的衣衫往外走,手剛觸上門扉,便聽身後飄來蕭煜的聲音,平波無瀾,還有些硬邦邦的。

“外面很冷。”

是呀,很冷。本來這個時節都該轉暖,可驪山要比別處冷一些,音晚本來就畏寒,對她來說確實冷。

她點了點頭算作回應,繼續想要推門出去。

誰知蕭煜又說了一遍。

“外面很冷。”

“你可以回來,讓宮女把衣物送到這裏,換好再出去。”

音晚怔了怔,回過頭來,見他已經快把衣裳穿好了,正低頭平整衣袖,面無表情地把候在殿外的宮女喚了進來。

其實是有些尷尬的。

榮姑姑領著宮女給音晚更衣,望春領著內侍給蕭煜更衣,這側殿本就不寬敞,兩人面對面,幾乎能看見對方衣襟上的紋飾。

音晚心裏總在嘀咕,他這反應到底是記得醉酒後的事還是不記得呢?

梳妝完畢,用過早膳,便要下山,步輦車駕早就備好。

此番蕭煜立了大功,善陽帝派人嘉獎過,甚至還派了朝臣親迎。

為首的朝臣是禮部侍郎孟元郎。

他可是蕭煜少年時的伴讀,是其啟蒙恩師孟祥澤學士的親孫子。

音晚一見著他就暗嘆,可真是君心難測,善陽帝怎麽把他派來了。

當年謝家主導的那場冤案,給蕭煜定罪的關鍵性證據就出自這位昔日同窗伴讀,今朝禮部侍郎之手。他在朝堂言之鑿鑿,說淮王殿下不滿屈居二位兄長之下,早有反意,並拿出書信為證,這才讓謝家順水推舟,把蕭煜關進西苑。